那次偷跑到冷宫,还是贺凌尧带人亲自把她找了回来。先帝与孝显太后气极了,她的奶嬷嬷陈氏因为看管不利,被先帝下令仗杀。那样的场景,天子一怒,她早就吓傻了,甚至忘了求情,还是祖母敬瑞太皇太皇贵太妃开的口,向孝显皇后和皇上请罪,说是自己大意了,才让贺岫绾一个人跑出了寿康宫,希望他们留陈嬷嬷一命。她满怀愧疚,低着头一言不发。宫中太妃不多,先帝心慈,有儿子的都被接进王府赡养了。祖母因为父王手握兵权,主动留在宫中,父王战死后,祖母避世不出,修身炼道,后宫就当没有这个人似的,可因为她给祖母惹了麻烦。
那天她才真正明白,父王,娘亲还有兄长都不在了,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包容她了。陈嬷嬷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被打了板子发配到辛者库,最后没挺住,几日便死了。
从那以后,她开始了在后宫寄人篱下的生活,她陪着祖母在寿康宫,再也没惹出过麻烦。宫中无论谁提起她,都要说一句,清陵郡主最是乖巧。
先帝给她指婚给贺凌尧做侧妃,她想利用自己在宫中长大的条件,想尽量的讨好贺凌尧,她希望自己以后的生活能好过一些,也希望祖母也好过一些。没想到第二天,贺凌尧亲自来找她,对她说以后想去哪可以告诉他,他就在东宫。他带他一遍一遍的熟悉寿康宫到东宫的路,毫不夸张,那段路深深的印在贺岫绾的脑海里、心里,现在依然能闭着眼睛从寿康宫走到东宫。
那年贺岫绾五岁,贺凌尧六岁,他牵着她的手告诉她,他愿意带她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贺岫绾干枯的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在那以后的几年间,贺凌尧为她浇水,施肥,种子慢慢发芽,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参天大树。贺凌尧成了她幼时的一点慰藉。她根本不必讨好,贺凌尧对她本来就很好。
他带着她跟宫里的其他皇子和公主玩,给她带好多好吃的,保护她不受别人欺负,皇子和公主们有的东西她一样也不差。她原本以为这是兄长对妹妹的关爱,可几年间,她发现贺凌尧对贺容湘和贺容涵不是这样的,他给予自己的是独一无二的偏爱,那时她才知道,这不是亲情,而是爱情。她不知道若是没有贺凌尧,自己在这宫中该如何度过自己没有一丝人情味的童年。
从前,在贺凌尧还不是皇帝的时候,东宫里有侍妾,贺岫绾会吃醋,会伤心。可如今他成了一国之君,早晚要后宫佳丽三千,她生出了危机感,不安,惶恐患得患失。即便她清楚贺凌尧心里有她,对她和对待其他女人是不一样的,可她就是害怕,她害怕有一日又被抛弃了,像幼时那样,被亲生母亲遗弃,或者又只剩她一个人留在恭亲王府。
贺凌尧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像哄孩子那样哄着她,吻去她不知何时留下来的两行清泪。
“不会的,别怕,绾儿,朕答应你,不论日后发生何事,哪怕是山陵崩的那日,朕会安顿好一切,会保你们娘俩周全。”
“不要。”贺岫绾拼命的摇着头,“我不要你死,我要你好好的陪着我和孩子,看着我们的孩子长大成家。”
“好,朕陪着你,我们要生好多好多孩子,看着我们的孩子长大,看着我们孩子的孩子,等你变成一个老太太,朕变成一个老头,承欢膝下,一起享天伦之乐。”
“好。”
“我们吃饭好不好,再不吃就凉了,你饿了,孩子也饿了。”
“好。”
用完晚膳,贺岫绾想着给腹中的孩子做衣服,贺凌尧帮她捻着线。
“怎么光给孩子做?没有孩子父皇的吗?”贺凌尧有些吃醋,好像自从有了孩子,贺岫绾就一心放在孩子上,眼里没了他,“是不是有了孩子你就忘了朕了?”
“谁说的,皇上现在带这个荷包还是妾上个月做的呢!”
贺凌尧摸了摸腰间的荷包,“朕从小到大所有荷包都是你做的。”
“皇上还说呢,妾刚学刺绣时,绣出来的东西不堪入目,有绣娘绣出来的荷包您不用,偏生要妾给你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