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提议出去滑雪,趁着雪化之前,原以为母亲会义正言辞的拒绝,以我病症不佳为由。然而,出乎意料的事,她二话没说,给我换了羽绒服,搀着我就上车了。
我不知道她的想法,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絮絮飘零的雪花,积少成多,便不会轻易消逝,如果我,突然就被这个想法逗笑了。
许是我的意外之举,让车内人都略带震撼,霎时间冷了场,还好姐姐替我缓和了这尴尬气氛,“瞧她激动的,滑雪可好玩了,快到了。”
我下意识摸摸鼻头,方才意识到母亲靠我过于近了,在极限拉扯的距离里,又隔着一道鸿沟。怎样的一场鸿沟呢,可能是她晚婚晚育的母女代沟,也可能是生与死之间的白发人与黑发人,还有可能是自由与平稳的不同追求。
上山的那段路上,车子半途停了下来,需要给轮胎上一下铁链,再往上面的路积雪成冰,很危险。我下车想多看看这漫天遍野的雪,空气里冰霜似乎被薰染了薄荷,清凉中还包含着凌冽。山野被雪松包围,小小的房屋也被积雪隐没,人们亮丽的衣衫成了这片洁白的雪地里唯一的亮色。
我小跑着走到转弯口,俯瞰半山腰,仰视群山顶,我突然意识到,即便达不到顶峰,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追寻一个结果,等到终点的时候,会不会觉得有点无聊呢,会不会感觉是突然达到的顶峰,那么之前所作的一切似乎才是值得回味的过程,而顶峰在一切艰难险阻过后显得既特别又平常。
就像此刻,我看着山下,青葱的绿叶覆上白绒绒的雪,地面上湿漉漉的痕迹,稀疏的人群和三三两两的车辆。
我回忆过去的二十一年,平庸的生活里,曾经辉煌的志向,如今也只是过往云烟。就像曾经青葱的岁月已然被这场大雪所压抑,我抬头仰望那视野的交集点,却只能看见迷茫的白色,像梦中朦胧的模样,我没有可以行径的方向。
铁链装的很快,我们继续向前,彼时又开始飘雪,说不上密集,但确实无法再前进了,我们下车准备就地取材,后备箱里的那红色的大水盆放在这丝滑绵密的雪地里,拖动力有些差,借着坡度,玩的还算尽兴。
母亲原先想带我体验一把,我摆摆手说算了,她便被姐姐和嫂嫂带走了。我望着她们的身影,耳边回荡着此起彼伏的笑声,这场大雪仅仅只是埋没了时间。
我望向另一条整洁的小路,路的尽头有一所小屋,但是没有过路的痕迹,想来是无人居所。
就在我想着那里还会通往哪里的时候,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我的身后,她手搭上我的肩,我略感不自然,像是被吓到一样,后退了两步,一脚就陷进雪地里,那片整洁的小路上留下了我的痕迹。
母亲怔怔地站在原地,也没有去搀扶我,几秒之后,她不知为何突然发笑。我起身拍拍身上的雪,凉意一点点侵蚀我的体温,转而又恢复如初。
我挠挠头,眼神始终躲避,小心翼翼地探头也只是被母亲悉数装进眼底。
良久,她不再看我,而是看着这条小路,远远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在想什么?”
是啊,我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前方会是一条与众不同的方向嘛,为什么没人走过这条路,还是说这条路上的痕迹只是暂时被隐没了。
我摇摇头,没有说话。
她见状,也没有再多问。
这一刻,我好像找到了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