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上道啊。”典阳调整了下座椅的位置，让自己舒舒服服地半躺着，“已经习惯说我们了，不愧是被我们三爷调教过的。”

祁梦声收起手机，半开玩笑道：“喂，上去点，是不是需要我也调教下你？”

完全没有紧张的气氛，看起来不是亡命天涯。

“晚饭吃了吗？”

车内静了片刻，柳墨青才反应过来：“问我？”

祁梦声好笑道：“难道我会问前面这只鬼？”

典阳配合地挥挥手：“当我是空气，我是只鬼，什么都不知道。”

“没吃，不过没关系，不饿。”柳墨青道。

典阳闭着眼，半嘲道：“三爷，你对女人的心思太不懂了，人家不想理你，还偏上赶着找嫌弃。”

典阳可以说是非常放飞自我了，可祁梦声也不生气，挑眉：“哦，你懂。”

“对啊，我是女人啊。”

“你这个时候是女人了。”

“我这么英俊貌美，性别这种东西，随意啦，床上的时候我就是男人了。”

典阳说起话来肆无忌惮，柳墨青低着头，充耳不闻，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手机上，单轻鸿发来的信息。

单轻鸿的信息只有一句话：脱离视线后，往西走。

柳墨青略一思索，往西走，我偏不，我就往东走，反正我方向不分，猜测单轻鸿已经发现他们的行踪，并在目的地做了布置。这两个人结下的仇牢不可破，情比金坚，那么，按照祁梦声在单轻鸿心目中的重要地位，他们这一路狂奔而去的就是死路。

“我们现在是去哪？”

难得她主动发问，祁梦声答道：“有个惊喜。”

“去之前，能否先吃点东西？”

吕肃立马看向后视镜里祁梦声的表情，在他这么多年鞍前马后的经验中，祁梦声对这种无理要求通常都会直接拒绝。可是，柳医生会不会是个特例呢？汹汹燃烧的八卦之火已经无法用祁梦声威风八面的气势灭掉了，大家都在猜测柳墨青是被祁梦声看上的女人，只不过，不确定是一时新鲜玩玩的兴致，还是要放在床头镇家宅的那种。

典阳一挑眉，也不约而同地朝后看去。车里的空气，微妙地起了变化。柳墨青没那么矫情，她已经觉察到前面两位同志意味不明的目光，但她依然坚持。

有些话，她只能跟祁梦声说。祁梦声低头看了看手机，沉吟片刻，说，“吕肃，往大路上开，找个地方停。”

吕肃差点手打滑握不稳方向盘，祁三爷竟然答应了，还答应得挺痛快。

典阳似笑非笑地摸了摸嘴唇：“还记得前年吗，孟雨琴跟我们一起出海那次，她也是在路上说饿了一天，三爷可是说到了船上再说，结果每人一碗泡面。医生，你这待遇……”

她没再说下去，原本也就是打趣柳墨青，料这个高岭之花不会有反应，谁知她说：“我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这点待遇也不算高。”

她说话声音不高不低，也没见口气不好，一如既往透着股凉意，让人听得……心生愉悦。

祁梦声放下车窗，观察了下路况，这里已经逐渐荒芜，要找到店并不容易。

“就这里停吧，我看前面好像有家小店。”

祁梦声顺着她的手势看去，好像是有一家小到不能小的店，看不出卖什么的。

柳墨青无所谓道：“随便买点就行。”

吕肃通知了前后两辆车，大家靠边停车，柳墨青先下，祁梦声跟着下了车。

“我晚上没吃饱，我也想去吃一点。”典阳坏心眼一起，作势也要下车。

祁梦声已经下车，一掌把副驾驶座的门拍了回去：“呆着。”

典阳笑得一张脸戏谑，焉儿坏的表情。柳墨青走在前面，祁梦声离她一臂距离不紧不慢地跟着，他当然不会认为这位柳医生是对他产生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依赖，在离开三辆车一段距离后，他说：“说吧，什么事。”

他心思敏锐，柳墨青不是不分场合闹别扭的个性，她说要吃东西，只是借口。她不确定车上的人是否都可信，所以她只能单独跟祁梦声说。

柳墨青反身站定，也不跟他打马虎眼：“那边有埋伏。”

祁梦声抬了抬眉毛：“单轻鸿？”

柳墨青点头。这片地方路灯都是稀缺资源，风一吹，灯芯跟着抖一抖，应了一句月黑风高，杀人越货好时节。

柳墨青略仰头，看着祁梦声，他确实很英俊，可能是由内而外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特有气质，连带着他的英俊都有几分深不可测，但细看他挑着眉，可见他正在思考。

“我觉得，今天还是不要冒险。”柳墨青把自己的想法提出来，虽然她不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但她还是觉得安全第一。

“不能停。”祁梦声淡定一笑，“正好，我要跟他算点小账。”

柳墨青显然不赞同，她正要说什么，却被祁梦声抢了先：“单轻鸿有埋伏，我也不是没有准备，不过，你今天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柳墨青淡淡回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她试图从他的神态语气中发现什么，可他反而说：“今天遇到什么事了。”

他用的是肯定句，柳墨青有时很烦他那副我什么都知道但又不跟你说的表情。

“没有。”

“我很好奇，是什么促使你转了风向。你之前打算帮着单轻鸿对付我，后来我告诉你染天池的死跟我有关，你连着两个星期没理我，现在突然告诉我单轻鸿要埋伏我。作为肩负着一个帮派的责任，我不得不表示怀疑。”

柳墨青看向他：“你可以不信，我连着两个星期没理你是因为我要消化你说的，可现在我越消化越觉得不对，你别问我，等我想通了，我自然会告诉你，但自从我知道单轻鸿坑过我之后，我就没做过对你有害的事情过。”

她生不生气都是这副表情，只有提到染天池的时候，她的情绪波动才像个正常人。

祁梦声沉下腰，忽然靠近她：“哦？是么？你不会心动吗，面对那张相似的脸。”

柳墨青看着他突然接近的脸，柳墨青道：“长得像又如何，我不会认错，天池如果在我面前，我一眼就能认出。”

月色入骨，祁梦声的眉梢仿佛染上了夜色的霜冷，过了有一会，他才笑了笑，声音似乎遥远了些：“是吗，可记忆是会模糊的。”

柳墨青看着他漆黑深不见底的瞳孔，微微出神。

祁梦声重新直起腰，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越过她，看向不远处：“走吧，带你买吃的去，想吃什么，我买单。”

柳墨青只不过是以买吃的为借口，没想到真的走进了这家小卖部。店里头就一对老夫妻，他们进来的时候，两人正挤在一张小木桌前吃晚饭，掀起眼皮见到他们也没多大表示，一脸请自便的样子，继续扒拉碗里的饭。

柳墨青闻着弥漫在店里的饭菜香，还真有点饿了。但店里实在很小，挤了两排货架，都是些零食，还积着一层若有似无的灰。柳墨青一下子又没什么食欲了。

祁梦声在门口打电话，应该是为了一会动手的事做准备。

柳墨青绕回到前面，发现门口倒是有一个塑料筐，里头放着几个塑料袋包装的面包，她拣起一袋看了看，上头包装非常接地气，花里胡哨的，柳墨青看了半天还没看出这是什么口味的。

“蓝莓馅的。”那头的大妈忍不住说道，“四块一袋，就剩最后一个了。”

祁梦声进来的时候，恰好看到这样一幕，柳墨青杵在那，手里还捧着一袋面包。

“选好了？”

柳墨青一怔，反应过来：“就这个吧。”

“面包？”祁梦声从她手里拿过来，他倒是一眼就看到了最下头印着的一排小字：“蓝莓面包，呵，你还是喜欢蓝莓味。”

柳墨青抬头看着他：“你说什么？”

祁梦声掂了掂手里的面包：“蓝莓面包。”

“后面一句。”

“你还是喜欢蓝莓味的。”他再次重复完这句后，忽然停下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