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宸郡主当真把洛方令给了肃王府世子?”
“是。”
景明看了一眼御案前面若寒霜的九五至尊,挥挥手让人下去。
“她明知道拿下益州之后,朕便要与他们兵戎相见。她竟是丝毫不顾念旧情,十万大军的兵权给的如此干脆。”顾然眼中晦暗不明,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肃林军与洛方军骁勇善战,虽然这次攻打益州略有折损,但依旧实力强劲,加上士气大振,不可小觑。你……还是早做准备才是。”景明叹了口气。
尽管朝廷与两府对峙之局已是难免,可楚静宸如此轻易就将军令交了出去,着实让人没想到。
顾然只脸色阴沉,不发一语,景明只觉得自己身处冰窖中一般,直到宝成进来禀报有官员觐见,景明才从南薰殿出来,回到自己的居处逸仙阁。
随手从暖阁书架上取了本书翻开,刚读不到两页,忽然眼眉一冷,喊道:“谁?”
一道白影从书架后闪出,向他冲去。景明微微一侧避开,拿书的左手扫向桌面,桌上的茶盏旋转飞出,向来人袭去。那个白影站定一挥手,茶盏在空中裂开,碎落一地。
“没意思没意思!每次都能被你发现,看来我这功夫还得练。”来人一嘟嘴,往旁边软榻上一躺,咬牙道。
“你受伤了。”是肯定的语气。
“嗯,”轻尘闷闷地答道。
见她没有说下去的意思,景明亦不追问,坐回了桌前,看着地上碎裂的茶盏道:“你啊你,就不能好好进来么,又白白毁了一个上好的瓷盏。”
“怕什么?反正师兄会再赏你的么。”
“那你去砸他的啊。”
“哎呀,人家不是想你了么,自然先来看你了。”轻尘故作娇羞状,捏着声音说。
“你打住,”景明一个激灵,浑身恶寒:“不是每隔两月来么,这次怎么提前进宫了?”
“再过几日不就是师兄生日了么,自然是来给他贺千秋的。”
这是要摊牌了?景明轻轻抹掉刚刚溅在书页上的茶水,不经心地问道:“你去看过他了?”
“没有,这会他应该忙于处理政务,我一会去。”轻尘在榻上伸了个懒腰:“你这的宫女呢,隔半日都不来给你换盏茶么,本姑娘渴了。”
“与人相处麻烦,我喜欢清净,都打发了。”
轻尘无语地看向他:“你可知道,你这阁外好多个小宫女猫在暗处,眼冒桃花,心心念念就为看你这个清朗俊逸的散仙一眼。你倒好,如此无趣。我说你一个无门无派的逍遥人,怎么能在这深宫里待得下去哦。不如跟我走吧。”
景明眉头一挑,抬头看了她好一会,才问道:“跟你去何处?”
“自然是闯荡江湖,好好看看这斑斓世界啦。”
景明脸上似有一抹轻松之色一划而过:“我在这里,一来你师兄他助我报了杀师之仇,二来自然是我信大兴能平定天下,重回盛世,甘愿留下助顾然一臂之力。”
轻尘摇摇头:“大盖天下,然后能容天下;信盖天下,然后可约天下;仁盖天下,然后可以求天下;恩盖天下,然后王天下;权盖天下,然后可以不失天下;事而不疑,然后天下恃。此六者备,然后可以为天下政。大兴自文仁盛世之后,历代帝王皆失胸怀、失诚信、失仁义、失恩德,又如何能巩固权力,打理好这江山?你所言所行,不过螳臂挡车,毫无意义。”
“依你之见,怎样才算意义?覆灭大兴皇朝,重建政权?”景明凝视着此刻从榻上坐起的人,“国以民为本,社稷亦为民而立。大兴地广人多,对于百姓而言,推翻一个昏庸的帝王比推翻一个皇朝要幸福得多,若只因对一个皇朝过去的偏见便要生灵涂炭,实为民之不幸也,又何必打着救民于水火的幌子呢?顾然已经把昏庸之政推翻,又为何不能给他一个机会呢?”
轻尘亦看向景明,两个人神情严肃,谁都没有说话。突然轻尘一翻白眼:“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一个江湖中人难道还能帮上什么忙不成?算了,在你这连口茶都讨不到,我去找师兄了。”
说罢,轻尘跳下榻,拍拍身上的衣服,眨眼不见了人影。
景明看着她的背影,轻叹了一声,不知道等会你师兄见你的时候,能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