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似乎被勾起了尘封已久的往事,默默低头抽了好几口旱烟,重重吐出,这才缓缓开口说:
“遭遇过一次,四五十年前的老黄历了,当时还是个二十出头的愣头青,有一日整座天地都回荡着两声洪钟巨响,后来便是衙门的差老爷来到村子里招募壮丁,说是有蛮荒虫族入侵,当时整个村子共计有十三人应征入伍,我便是其中一个。”
老人抬起烟杆,朝不远处的几处房屋指指点点,正好十三处。
老人悲从中来,感概道:“十三人出山,就剩三人活着回来,除了我之外,另外两人都是主家的庶子,如今两人都已是四个大户中的两个家主。”
许落默默点头,老人口中的那两位家主,他多半是有见过,毕竟村子不大。
老人思绪飘远,继续说道:
“我们十三人在一次搜山中,遭遇了一只体型似蜘蛛的硕大虫妖,好生厉害,合力都差些不是那畜生的敌手,单单那一次搜山就死了六名袍泽。”
老人没有讲出的残忍真相是,那蜘蛛虫妖精于迷幻妖术,那既是袍泽又是同村的六人,除了一个是被虫妖利爪穿心而死,其余的五人,都是在中了幻术之后自相残杀而死的。
老人忽然站起身,脸色煞白。
只因为他忽然记起一事,当年那虫妖被他众人凭借官府赐下的符箓和法器,好不容易杀死之后,虫妖的体内忽然钻出一只幼虫,大战之后早已心力交瘁的众人还没得来及斩杀,就让幼虫给逃得不见踪影了。
后来众人将此事上报给了衙门,时隔数月,众人这才得知,后来那只幼虫被一位道门高人给降伏了去。
老人心中惴惴不安。
衙门差老爷所说的那只从道观逃遁的虫妖,可千万别是他们几人当年围杀的那头畜生的孽种。
想到此处,老人必须要去找当年活着回来的另外两人,求证此事。
老人喊来儿子许阿生,厉声嘱咐:
“马上去把那张符箓贴在门梁上,今晚大伙都不要出这个院门。”
交代完,老人急匆匆的出了院门,朝远处的两个大户家走去。
许阿生一家虽然不明就里,但老爷子有过交代,故而一家人始终待在厅堂内,许阿生的手里更是死死的握着一把菜刀。
许落却是根据老人之前的讲述,隐约猜到了一些,为了静心,他干脆在屋内站起了桩。
站桩,是他跟老人许山学的。
老人每天天刚微亮,就会在自家院子里站桩打拳,许落有次偶然路过瞧见,即便是他这个门外汉也看得出老人的拳很重很刚猛,是真正的练家子。
许落便厚着脸皮上前讨教。
不曾想当时并不熟络的老人半点没有架子,更没有藏私的意思,得知少年许落要跟他学拳,很是高兴,当即就大致讲述了所练武卒拳的要义,不过最终还是让许落先从站桩开始学起。
让老人倍感欣慰的是,少年许落悟性极好,关键很是吃得住站桩的苦。
倘若不是老人自知斤两不足以为人师,估计就要收徒传艺了。
在少年许落足足站了两个月的桩后,老人这才开始真正传授拳法拳招。
结果少年学拳之快,让老人大为震惊。
要知道,老人年轻时候彻底学会此拳,足足耗费了一年多的光阴,而少年许落,却是在极短的半旬功夫,就将老人这套学自行伍的武卒拳给全学明白了。
能让老人欣慰的感慨一句“你小子可以出师了”,自然不可能是轻飘飘的恭维或者吹捧,因为在多次的试炼对战中,老人惊讶发现,少年许落俨然已经可以做到触类旁通,甚至见招拆招了。
少女花花倒是心宽,似乎只要家中长辈在身边,天塌下来她都不怕。
反倒是年仅八岁的弟弟许仙侠一反常态没有嬉闹,而是抱着心爱的木剑,乖巧的倚靠在娘亲怀中,两眼看向院外的漆黑群山。
直到深夜,就在许阿生快要坐不住犹豫是否要出去寻一下老爹的时候,老人许山这才回来。
许落当即收了站桩,出门相迎。
老人进屋之后,先是让儿媳妇带着两个孩子进房睡觉,自己则是弄起了焊烟。
等儿媳妇与两个孩子走了之后,老人这才放下手中旱烟杆,
见老人久久不开口,许阿生有些憋不住了,当即打破沉默,压低声音开口问道:
“爹,是不是跟早上来的那群差老爷所说的虫妖有关?”
老人抬眼瞥了一眼隐然也开始有了白胡子的儿子,无声的点了点头。
许落却是一语中的:
“爷爷,你早年是不是与那虫妖打过交道?”
老人许山一脸诧异,心说这娃儿好生聪明,这都能猜到。
老人再次点头,他终于开口:
“衙门早上离开的时候留了一份官府告书在主家那里,方才我与另外两个老伙计碰了个头,仔细捋了几遍种种脉络,如今可以大致确定,逃到荒山这边的虫妖,十有八九就是当年我们合力斩杀的那只大虫妖的崽子。”
许阿生脸色骤变,说话声音也不自觉的提高了好些:
“这么说来,那畜生岂不是有可能专程到此寻仇来的。”
老人没好气的瞪了儿子许阿生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