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应该是个小子。”宫卿道，那么折腾都没掉，若是女儿，也定是个要强的。

“小子也行，我们还可再生几个，总会有女儿的。”卫青道。

说到再生几个，宫卿心底一丝黯然，她这身子，因惊吓及来回奔波，服侍了卫媪几日，正巧还有了身孕，这次真是有些不好了。总是累，感觉将这个孩子生下将耗尽她全身的精气一样。

“你只静心养着就行，外面的风言风语不要听，我看是我对他们是太好了，竟学会在你面前嚼舌根。”卫青道。

“她们也是为我好。”宫卿道。

“为你好的人应该知道你当下最需要的是静养，而不是在你跟前嚼舌根让你担心忧虑，凡是给你带来不快的人，都要好好辨析其居心。”卫青道。

宫卿苦笑，本来就有些人想往府里塞女人，攀富贵。如今她病了，病得还很重，连主持老夫人葬礼的事都交了，众人觉得大约这病是不能好了。若是她死了，那个位置得是有多少人盯着呢，一时有那么多人巴结卫君孺也就不奇怪。

宫卿有时也好奇，若她有一日真的走了，卫青会选择哪家的姑娘。这样想着，宫卿又看了看身边的男人。他长得好，如今又平添成年男人的睿智，功业不凡能不骄不矜，位高权重能谦仁退让，行止沉雅，言谈从容。怕是连公主都想要这样的人吧……

“是你这样的太招人。”宫卿叹道。

“哪里是我招人，我一文不名的时候也长这样，还更年轻，也没见人上赶着嫁我，母亲都觉的我能配一个奴仆就不错。如今再上赶着来，他们图些个什么，我最清楚。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忧，你能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选了我，我是绝不会负了你的。你要是再担忧，我就气了，我的人品别人可以质疑，却让你一次次不信，我很是受伤。”卫青道。

“我错了，是你太好，我，我怕配不……”宫卿的嘴被堵上。

“夫妻近十年，我不准你说这样的话。”卫青鲜见的霸道。

宫卿笑出声，心中似乎瞬间敞亮。如今卫媪去了，想必卫君孺也管不了那么宽，也许好日子就要到了呢。

俩人正在说话，突然有下人来报：“公孙丞相和汲黯大人吵了起来。”

下人退下，卫青却纹丝不动。

“你不去看看？”宫卿问。

“不去，放心，打不起来。”卫青道。文人吵架，至多是言语撕咬，不像武将，搞不好出人命。

“他们关系不好，也不至在这种场合撕破脸吧？”宫卿道。

“当初，汲黯的官位比公孙弘大不少。如今，公孙弘成了丞相，官位比汲黯大。汲黯极为不服不满，为此，还专门到皇上那里抱怨。今日，公孙弘举荐汲黯为右内史。因这右内史是管皇亲国戚权贵的，容易得罪人，不是个好差事。汲黯刚直，忍不住发怒抱怨也情有可原。公孙弘还举荐董仲舒做胶西王丞相，人人知胶西王喜怒无常，先后几个丞相都被他杀了。董仲舒如今以病告老，也算是明哲保身。”卫青道。

“看不出来，公孙老头还挺坏。”宫卿道。

“我虽不喜此人，但也不能说他坏，权力争夺，排除异己而已，最终都只不过利用皇上的信任罢了。”卫青道。

“皇上那么精明，会被人利用？”宫卿吃惊。

“人非圣贤，利用和被利用再正常不过。皇上也是人，他不是三头六臂，也不是所有事情都知道，即便知道，也不能都想明白。”卫青道。

“那到是。”宫卿道。

“时辰差不多了，我先去了，若是无趣，就让人进来陪你说说话儿。”

“好的，你放心去吧。母亲走得匆忙，如今临了也没能尽孝，你在坟头帮我说道说道。”宫卿道。

今日是正日子，停灵七日，卫青劳累七日，感觉一场丧事办下来，似乎比打一场仗都累心累力。等着下葬后，心头也算完了一件大事。

对于卫媪的离去，俩人虽没有母子情深，但想着这个生了他的女人从此再也不存在这个世上了，心底的悲伤近乎本能。那些为此留下的泪水和所有的哀嚎也不全都是演给人看。

进入五月，天气转热。葡萄架下，卫青和张骞正喝茶下棋。谈及西域各国，卫青比往常话明显多了。

“大宛产汗血马，因肩部所流汗液如血而得名。此种马速度迅捷、耐力惊人，耐高温、善长途奔驰，且头细劲高、四肢修长、皮薄毛细、步态轻盈，真乃马中瑰宝，中原、匈奴马皆不及。”张骞一脸感叹，懊悔没有弄几匹回来，只是想着当时情景，便是牵回几匹，怕也是保不住。

“若可得此种宝马，大量养畜，匈奴何愁不灭？”卫青道。

“匈奴是我大汉沟通西域的最大障碍，在下来去皆被匈奴困滞，去时留居匈奴十余年，幸得逃脱，才至西域。西域国家众多，大宛算是比较大的国家，人定居，建有城郭。其北有康居、奄蔡、大月氏，风俗与匈奴同，随水草游牧。大月氏曾居匈奴西，后被匈奴打败，往西迁移。今上当初谴在下出使前，原是要联合大月氏一起攻打匈奴。然大月氏迁移后，生活安定，已不想报仇，在下周旋半年，也无法劝说他们，只得无功返回。”张骞道。

“怎可说是‘无功’？你是推开西域大门的第一人，功绩不可量也。想想，大宛之西也许还有大片土地居住着我们不知道的国家和人，若是乘马仗剑一直走下去，也不知会遇到什么？”卫青两眼神采奕奕，充满向往。

“大宛西南有大夏国，国土面积广大。大夏东南有身毒国，身毒人有穿蜀布。在下猜测，身毒国应在蜀地西南。若从蜀地出发，想必亦可至身毒、大夏，相互贸易，互通有无。”张骞道。

“如你所言，他们风俗不同，语言不通，人的长相也与我们不同？”卫青问。

“大月氏、大宛人皮肤白，须发胜，高鼻深目。大夏、身毒人皮肤偏黑，眼大嘴厚。回来后，在下觉的还是我们中国人最顺眼最漂亮。”张骞哈哈笑道。

“大宛产葡萄、石榴，可还有我们中原不曾有的？”卫青问。

“有，他们民风开放，男女皆善歌舞。大宛国也耕田，种植有葡萄、苜蓿等，葡萄多用来酿酒，苜蓿用来喂牲畜。”张骞道。

“他们都看遵奉何种思想？比如我们遵奉儒术，有人却信黄老，西域各国可有自己的思想？”卫青问。

“这个较难说，匈奴崇拜‘长生天’，认为一切都是天的安排，天安排一场雨，他们就水草丰美，天给一场灾难，他们就畜死人亡。至于大宛，其俗与大月氏、安息等国同，虽言语不同，但可相互知晓。善商贾，人人争利。女子地位高，丈夫听女子所言方作决议。某惭愧，不曾上心留意他们这方面的问题，概其有言无字，也未看到书籍之类。”

“西域道上可有大的河流，是否常年降雨都很少？”卫青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