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母莫若女”,两个女儿岂会看不出母亲是故意,换做以前,她们也许会附和一下。如今,她们不仅不附和,还要在心底怪老太太不识时务,以宫卿在她们弟弟心目中的地位,谁再难为她都非明智之举。
“前日进宫,皇后说平阳公主有让儿子平阳侯曹襄尚卫长公主的意思。”卫君孺道。
“这倒是一门好亲事,我们家这是又有喜事儿了。”卫媪道。
宫卿几日前已听卫青说过,当时只想着时间过得好快,卫长公主已经十多岁了。当然,这门亲事,除了当事人,没有人会说出个不字儿。况且,皇上也已同意。
卫少儿也觉得好,可是想到自己儿子霍去病,如今已然一十四岁,怎么着给儿子找门合适的婚事?
“这真是大喜啊,我们去病不知何时也能找一门好亲事。”卫少儿道。
“男儿倒也没必要那么早,如今看着合适,到得功成名就时,就觉着不堪来了。”卫媪道,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宫卿,真是配不上她如今封侯的儿子。
若是换做以前,卫少儿会附和两句,可如今弟弟已今非昔比,她说不定今后还要指靠这个弟弟过活,她哪能无缘地得罪他心爱之人?至于儿子功成名就的事,她也想,然这些个事哪是她想就可以的,一个哥哥,三个弟弟,还有一个姊夫,他们不也有同样的机会。可领兵打仗建功立业,岂是说说就可以做到的事?虽是儿子喜欢骑射之类,她可不敢想儿子一定就行。不过,若是他愿意,倒是可以试一试。不然,想找个好人家的姑娘,也是高不成低不就,况且他并非陈家的孩子。
“平陵侯家是否有一女儿未嫁?”卫少儿问,却是看向宫卿。
平陵侯即是刚封侯的苏建。
“平陵侯家是有两个女儿,一个十一岁,已许了人家,小的九岁了,还未许配人家。”宫卿道。
卫少儿听后有些泄气道:“九岁,是有些小了,还要等个四五年,去病怕是等不得。”说完之后又目光灼灼地看着宫卿道:“宫卿,烦请你帮留意一下,看谁家有合适的姑娘,只要样貌好,门第合适。”
宫卿道:“二姊见外,我也十分喜欢去病那孩子,留意是应当的。”
卫媪一看连自家女儿如今都倒戈向着这个女人,心底更是怨。当看到两个丫头端了满满四个盘子的肉饼进来,卫媪立刻就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又是肉饼,你这是怕别人不知道你家是做肉饼的?”卫媪瞪着眼睛质问宫卿,宫卿苦笑,这那是她要肉饼,是卫青特意吩咐的。她还没说话,门外就想起了一个声音。
“是我吩咐要做的,好久不吃了,想得很。”
卫青说着率先进屋,后面是一群人,霍去病手里还拎着一只大雁。
“哪里来的大雁?”卫少儿问。
“射下的。”霍去病骄声道。
“这孩子真真是了不得,天上统共飞了七只雁,我们四人分射,他竟也射中了一只。高兴地不行,说是要带回家里。”公孙贺道。
“我儿厉害了。”卫少儿欢喜道。
“和舅舅差远了,我们一人射下一只,舅舅一人就射下四只。”霍去病道。
“真是可怜见的,一只都没放过。”宫卿道,众人皆笑。
“我是想着晚间正好炖雁肉。”卫青道。
“我也是想着拿回去炖了吃,既然如此,这雁还是拿去后厨吧。”霍去病道。当时下人拿过他射的大雁时,肥嘟嘟的,他第一想到的就是炖了吃。
“去病这孩子喜欢骑射,若是你们愿意,以后就跟了我吧。”卫青道。
“愿意,愿意,怎能不愿意,快谢过舅舅。”卫少儿激动地站起来。
霍去病心底高兴,跪地行礼道:“谢舅舅。”
卫青看了看跪在地上,身高已超过成人的霍去病道:“这孩子,一家子人,不必如此。”然后对着宫卿道:“卿儿,给去病收拾一个院子出来。”,宫卿应了一声“好”。霍去病站起来道:“有劳舅母。”。这句话明显比刚才的跪拜更让卫青愉悦,他嘴角上翘,一看就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卫媪看着一大家子其乐融融,儿子、女儿都不和她一心,如今孙子、外孙也都喜欢这个女人,再这么下去,她就真成孤家寡人。
夜间,床上,宫卿想到霍去病的婚事,对卫青道:“那孩子长得像母亲,一表人才,确实要好好寻摸,样貌门第都配得上的,不太好找。”
“样貌好,门第好的未必愿意将姑娘配给他。若只取了样貌,出身不好,二姊定是不同意。这件事,我们不要参和。”卫青道。
“为何?”宫卿还想着在诸侯公卿里留意一下呢。
“如今嫁姑娘都顾念着家族利益,能高嫁,绝不低嫁。我们去说,人碍着我们的面不好拒绝,其实不愿,最后也难成。我们何必做这样两边都不讨好的事。再说,霍去病年纪小,大丈夫建功立业,何患无妻。”卫青道。
宫卿心底一顿,短暂的不舒服,想着他功成名就,若是如今娶妻,她也是万万配不上的。
良久,宫卿才道:“好吧。”
卫青自然是感觉到了宫卿微妙地情感变化,他想起了朱买臣的事情。朱买臣有文才,但贫困潦倒,也不务营生,妻子失望,改嫁了人。后朱买臣得皇上赏识,妻子再找来。朱买臣将一盆水泼到地上,意指“覆地之水,不可收也”。贫困的时候离开我,我如今发达了,你想回来那是不可能。朱买臣妻子羞愧难当,竟自杀死了。不管男女,嫌贫爱富皆无可厚非,人生向好,富当然比贫好。不过,朱买臣如此羞辱发妻,实为不当,心胸不大不说,也可看出他心头那点脆弱的自尊。
虽如今娶妻,必当诸侯公卿之女,然他仍无比庆幸微贱时得遇宫卿。
卫青便和宫卿讲了朱买臣之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