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青脸色恢复平静,没有生气,也没有尴尬,依旧平静道:“抽空再来看你,你还需要何物?”
“都挺好,不需要。”公孙敖回答得快,其实他想着母亲和孩子们,只是此时此刻再说什么就显得太不懂事。
廷尉张汤惯会揣摩圣意,如今匈奴未灭,连杀两将的可能有多大,且还有让匈奴忌惮的汉之“飞将军”李广。
公孙敖救过卫青的命,俩人关系又好,宫卿不免也有些担心。
“皇上真要杀他们?”宫卿问。
“大概不会,匈奴未灭,当此用人之际,皇上岂会连杀两将。”卫青道。
“那依律当斩,如何救?”宫卿道。
“用钱赎罪。”卫青道。
“死罪也能赎?”宫卿道。
“并非所有死罪都可赎,但是领兵打仗,又不是故意犯法。”卫青道。
“赎金要多少?”宫卿道。
“五十万金。”卫青道。
“啊?”宫卿倒吸一口气,这么些钱?卫青赐爵关内侯,此时也拿不出这么多钱。
“公孙敖家里有那么多钱?”宫卿问。
“我们也帮着筹些。”卫青道。
“我这里有些首饰,还有一部分嫁妆可以变卖。”宫卿道。
卫青笑道:“哪里就需要动用你的东西了?”
“有些首饰我不喜欢,也没戴过,嫁妆里面也有些东西,布匹之类的,不变卖也放不住,也算我尽一份力吧。”宫卿道。
“好。”卫青道。
“今日又出去跑了一日,我看看你伤口。”宫卿道。
卫青脱掉衣服,漏出手臂上大大小小几处伤。有的已结疤脱落,只留下嫩嫩的肉芽。有两处伤口深处还没有长好,有血迹渗出。宫卿小心地清洗伤口,熟练上药,之后用干净的布将伤口扎上。整个动作行云流水、非常娴熟。
公孙敖、李广皆拿钱赎为庶人。
蓬头垢面、一身囚衣,李广、公孙敖走出牢狱大门,呼吸一口狱外的新鲜空气,两人皆是长舒一口气。
对面停了两辆马车,一辆朱轮马车,王后贵戚才可用。一辆车坚马壮,也很有威仪。
卫青下马车对着李广行礼,然后将公孙敖接走。李广的儿子李敢也过来将父亲搀扶上马车。
“虚伪!”李广哼道。
“爹,如今卫子夫正受宠,我们何必与卫青为敌?”李敢道。
“我只是看不惯他靠裙带上位,还不至于为敌。”李广道。
“听闻卫将军礼贤下士,不同于那些个飞扬跋扈的贵戚,我们还是不要得罪了。”李敢道。
“能装而已!”李广面无表情道。
李敢看了看自家父亲不愤的脸,不再言语。
公孙敖至卫青家,公孙贺、陈掌、张次功、苏建等已在大厅等候。
公孙敖涕泣俱下道:“人生沉浮,转眼布衣,赖各位不弃,敬大家。”公孙敖敬酒,自己连喝三杯,喝完之后眼圈更红。
“不必见外,想当初,若不是你带人将我救出,我已成孤魂野鬼多年。匈奴未灭,此用人之时,且不可妄自菲薄。”卫青道。
“唉!我是罪该万死,辜负皇上恩信,辜负将士期望。”公孙敖沉吟泪下。
“要说陛下恩信,某最为惭愧,两次皆无功而返,想必皇上也不乐意每日见着我了。”公孙贺满脸惭愧道。
“匈奴逐水草而居,频繁迁徙,有时一年数次,且匈奴地域辽阔,其军所向不定,无所遇也是正常。”卫青道。
“荒原无遮,一旦被围,风起尘扬,不易脱身,只有被动挨打。”公孙敖颓丧道。他是死力拼杀,才领着为数不多的人马突出重围,那简直是一场噩梦。
酒肉下肚,几人话都多起来,张次功因说有新开的一家酒楼,里面歌女甚是漂亮。忽然,就有人串掇着要去,在卫青家里毕竟不能尽兴。
又有人说要提前给卫青庆生,定是要找些乐子。卫青活了二十又六年,既不知自己具体生的日子,也从未宴请庆生过。
一群人,几辆马车,浩浩荡荡来至酒楼。对面也迎来一群人,卫青和为首的正好迎了个对脸,正是大长公主的二儿子、废皇后陈阿娇的哥哥隆虑侯陈蟜。卫青脸立刻变色,大家也看到了陈蟜。卫青本要错身而过,却看陈蟜停下,面带不屑与揶揄道:“哟呵,这不是新晋的关内侯!”
卫青心中如吃了苍蝇一样,世间总是有些人,他存在的价值就是为了来恶心人。
公孙贺等后面一群人都很尴尬,张次功、苏建更是,如以前见面早上前去招呼,如今跟在卫青身后,他们不好上前,也不好招呼,听完话,他们连头也都低下了。
卫青不理人,继续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