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把弟弟和妹妹喊到身边说:“弟,哥哥明天要去复习高考。你在家在学校该怎么做?”
弟说:“在学校听老师的话,回到家里听姐姐的话。”
“君无戏言。”
弟弟点了点头。
接着我对妹妹说:“妹妹,苦了你了。小人干大人的话。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想不到哥当了三年农民又回到学校,哥不会让你们失望的。”说完,我从口袋里拿出三元钱递给妹妹说:“这是一个月的生活费,省点用。”
“哥,你读书是大事。十五元钱读书肯定不够。你全拿着,少了,我再去想办法。”
我很感动,妹妹小小年纪,办事竟然像大人一样想得远。
我把三元钱放在妹妹的手心里,说:“拿着,我读书只有两个月时间,如果少了,我问爸要。”
妹妹拒绝接钱。
“他不会给你钱的。”妹妹说:“哥,只要你学校复习,一定能考上大学。”
“放心,我会努力的。”我说:“妹妹,听我的,这钱你一定拿着。我是他儿子,儿子读书问老子要钱天经地义。”
“他认你吗?我们从张家搬家来老宇家冲,一年多了。他来看过我们吗?他给我们一分钱吗?他从来把我们三姊妹不当儿女看。现在有了小老婆,有了新儿子和女儿,早把我们忘记了。”
我暗暗吃惊,妹妹才十三岁,是非分明。其实,我也不想去找他。母亲死后第三年,他娶了一个小他十岁的女人。当时女人还带着一个小我三岁的女孩。一个月后,父亲就把我们分了家。我带着弟弟妹妹和奶奶一起住。
我们搬回老家是正月初六。只带回一百六十斤谷。正月,我和妹妹在分到的自留地上种上灰萝卜。一个月后,每餐煮饭时,妹妹把灰萝卜切碎和米一起煮。每餐口吃半升米,大约0.75斤。
两个月后,没米了。我找到当生产队长的叔爷想办法。他带我到反封林场借了二百斤谷。吃了三个月,吃了三个月,粮食还有点剩余。可是,生产队要到八月才能分到粮食。没办法,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其实,我心里明白,我是没有条件去复习高考。
妹妹悄悄地给我准备了十斤米。我坚决不要。父亲是民办老师,家里又养了十多箱蜜蜂,每年要产几百斤蜂蜜,一斤蜂蜜卖一元钱,每年有好一百元钱的收入。可是,父亲从未给过我三姊妹一分钱。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对我们三姊妹这么无情?!送儿女读书,是为父的天职。虽然从小我就不想见他。但我心有不忿,决定为自己为弟妹讨还公道。虽然读书的钱我借到了。那是一个五包户的钱。他一个驼子,靠捡垃圾,一分一角地攒了这一些钱。他竟然主动资助我。这份情我永远铭记在心,等我有钱了,加倍还他。
我是硬着头皮去找他。
我知道,这次去复习,虽然只有两个月,可是,钱和米都不够。
为了心中梦想,我没有选择,只有求父亲资助。
我走了三个小时的路,我终于回到了自己我出生的地方。
我来到父亲教书的地方,那是一所片办中学,一座教学楼,孤零零地座落在一座荒凉的黄土岭上。整个学校只有三个初中教学班。
学生都是读通学,今天是星期日,整个教室很宁静。我走到教室门前。我敲了两下门。门竟然开了,开门的是一个漂亮的女孩,穿一身天蓝色连衣裙,显得婷婷玉立。我见过她一次。是继母带来的女孩。此刻,她见到我,冷冷地说:“你找谁?”
“你是谁?”
“我来找宇青山。”
“你是他什么人?”
“儿子。”
“儿子!?”她冷眼望着我长长的头发,一个月没理发了,上身穿一件露着破洞的灰黄的体衫,半节短裤的裤脚已升到上膝盖了,脚上穿一双自己打的稻草鞋。像乞丐似的。
我知道她看不起我。
我冷冷地说:“他在吗?我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