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姐，您这边对男方有什么具体要求吗？”叶无恙习惯性的想推一推眼镜，结果只摸到了自己的鼻梁。
“嗯…身高要六尺的，不能太重也不能太胖，最好是肚子上的肉摸起来能和搓衣板一样，一块块的，哎哟羞死人啦。”姑娘说着用长袖捂住了半张脸。
“在医学学名里关于腹部的凸起应该叫腹肌。”叶无恙在心中补充，他默默打量着面前这位姑娘，同时尽量不让自己的目光带有审视的意味，可没办法。这位客户实在是过于突出，这样的人走在哪里都应该坦然的让自己成为众人目光的焦点，体重约莫三百斤左右，身高一米五，身宽接近一米六，脸型的话要怎么形容？摊鸡蛋灌饼的模具吗，还是新疆烤馕，还是后者合适一些，她脸上的斑点确实很像是馕饼上被烤的有些焦了的芝麻粒。
真是个不太让人有晚饭胃口的比喻啊，叶无恙微不可查的摇摇头，容不得他再神游，正坐在小方桌对面的姑娘看向他的眼神炙热，不知道是跃跃欲试还是嗷嗷待哺。他又强迫自己直视对方的眼睛，并且挤出了一个温和又真诚的笑脸。
“好的没问题，其实以姑娘您的容貌，男方有这种条件是最基本的。”叶无恙抓着毛笔在纸上记录着，“具体其他方面还有要求吗，家庭状况我们可以且先不论，就说身体方面的。”
“要…要…要那玩意好使的。”肥婆说的脸直羞红，“你讨厌啦！”作势就想用手中粉拳轻敲面前这个识趣的登徒子，这污言秽语还真是说到了她心坎里。
叶无恙微微侧身，躲过了这一坨钢锭的挥击，面色不变继续保持着温和微笑，这是他上一世辛苦学会的职业性微笑，这笑容面对傻子也一样好用。
无所谓的，是什么都可以，他就是在骗傻子。
不过肥婆却想多了，以为面前这个帮忙征婚的男子，是被她刚展露的一颦一笑俘虏，神色中越发有些得意，似乎心中觉得这个男人已经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好的，那您这边对男方的家庭有什么要求吗？”叶无恙淡定的看着眼前的九五式坦克左右来回移动炮管，不知道他的小木凳是否能承受住加厚履带的重压。
肥婆在一阵犹豫后：“希望可以有四进四出的院子，和专门用来置办我衣装的房间，每个月再给我二百两纹银供我花销，可以不和他母亲住在一起，还有就是人家不想生孩子。”她挠了挠长在脸颊正中的痦子，顿了顿问，“人家这样是不是有些过分？”
“怎么会，”叶无恙直视着这辆重型坦克的炮管，“这些要求小生还以为有些低了，以小姐您的容貌实在是不必来找小生帮您找寻夫婿。”
叶无恙没给对方开口的机会，又迅速接上了自己的话：“但小生明白，您一定是被那些不知道自己斤两的粗鄙之人叨扰的烦忧，小生能替您代劳，简直是十生修来的福分。”
“哼，我才不信从你们这些男人嘴里说的话呢，一个二个都只知道拿花言巧语来哄骗人家。”
“那成亲前的聘礼不知您心中是否已有计较？”叶无恙问。
“要金子敲打成的聘书，就找城东的王铁匠，他会做这个。”
“好的，纯金聘书。”叶无恙在纸上用毛笔写下后，又抬起头静待对方下文，他心里清楚这才只是开始而已。
“要八抬大轿来娘家迎我。”
“聘礼要黄金要一百两或者白银一千二百两。”
“我家中还有个弟弟，要在城中盖一间院子给他，横竖十丈长就可以，再给他黄金五十两或白银六百两供他成亲。”
“我爹娘生养我不容易，还需孝敬他们一些，黄金五十两或白银六百两。”
“还需去玉凤楼给我挑十件金首饰，足金重三百两即可。”
“婚后家中田契和收入需要由我保管。”
…
“好的小姐，没问题，小生三日内会为您选出合适夫婿。”叶无恙揉了揉发酸的手，他笑笑，“收您三两银子就好。”
“啊？怎么还要收钱啊，人家今天出门没有带那么多银子，要不等成亲后我双倍给你，你帮我找到了有钱夫君，这些钱还不是小事。”
叶无恙看着一道道精明的光从姑娘那被挤成一条缝的眼睛中不断涌出：“姑娘您放心，童叟无欺，小的这里收了钱一定尽心办事的。”
面对这样的情况他毫不意外，不过肥婆现在的扭捏作态可比刚才展现的浮夸演技要自然的多。
“可我以前在上南城这条官道上从没有见过你啊，我要是把银两给你了，你跑了我去找谁？”肥婆眉毛一抖一抖，努力睁大眼睛，“你不会是骗子吧，那我可要报官了。”
可我这不是还没骗到嘛，这回你倒是比我想的要聪明。
看来要下点小本钱了，叶无恙向官道对面摊位后的老妪使了个眼色，对方很快心领神会，快步走了过来。
“哎哟这是哪家人家的姑娘呀，模样怎生得如此俊俏喜人。”
肥婆回头，对上了一张慈祥又老迈的脸。
老妪本想顺势拉着肥婆的手坐下，却不料那个两人并坐都有余量的小长凳被塞得满满当当，老妪脸上的笑容滞涩一瞬后又变得更加灿烂，皱纹挤在一起形成了深深的沟壑。
“姑娘你是来这里找这个年轻人帮您找夫婿的吧？我跟你说找他可就对了啊，你别看他才来上南城没几天，也别看他年岁不大，那真是神啦，你知道前几日来上南城做生意的王员外吗？他正妻前年刚去世，那可是个刚正不阿的人物，家财万贯，却一直没有续弦，家中连妾室都没有，结果途经上南城查账的时候，你猜怎么着？”老妪的表情和眼神相当到位，连脸上的皱纹都仿佛在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叶无恙偷偷竖起大拇指，看看，都看看，这是什么，这就是老戏骨。
“怎么着？”肥婆问，她有些意动，用力的吞了吞口水。
老妪像是料定了肥婆会不解风情的发问，她警惕的环顾四周，像是在怕隔墙有耳般，尽管这是在白天人如泉涌的上南城官道，四周嘈杂又喧闹。她俯首贴近肥婆，一只手挡在肥婆耳边，窃窃私语。
叶无恙的表情立马变得谦虚又淡然，在老妪的讲述下肥婆不时瞟向他的眼神愈发明亮。
“所以啊，姑娘，有这机会还能不把握住，你想想，要是有个什么李员外张员外，那以后的日子还能得了。”老妪用肩膀轻轻蹭了蹭肥婆。
肥婆的神色已经开始动摇，老妪就像那条在伊甸园蛊惑夏娃吃下苹果的蛇，就是不知道谁会成为那个倒霉的亚当。
不过这和他没关系，是时候绝杀收场了。
“姑娘，天色已不早，如果今日无缘的话，那小生就先收摊打烊了。”叶无恙说，他起身微微躬身准备送客，姿态拿捏的很好，不卑不亢。
“姑娘，错过了就可惜了啊，这个小伙子很神的。”旁边卖糖葫芦的中年大汉提醒。
“是啊是啊，一开始我们都不信，昨天王员外八抬大轿迎娶的妻子还送来了贺礼和请柬呢，这位小哥可不差这些钱呀。”旁边一个卖女子物件摊位后的姑娘也跟着说。
肥婆在内心进行着挣扎，在看到叶无恙伸手去拔桌旁屹立的小旗时，她紧咬牙关，脸颊两旁的肥肉一抖一抖，将手伸入怀中，随后几粒银子滚落在木桌上，发出当啷的响。
“感谢姑娘的信任。”叶无恙将伸出的手缩回，垂袖，拱手，道谢。一气呵成。
肥婆很是受用，扭动着水桶般粗壮的腰身离开，叶无恙默默看着她脚下的那双带跟布鞋，起落间他似乎听到了物件发出的哀鸣和求救。
叶无恙皱皱眉，又展颜向老妪笑道：“李奶奶，谢谢了，刚才演的很好。”
“哪里哪里，我就是按照你之前备好的说辞去讲的。”老太太笑的不再谄媚，但仍有些讨好的意味，双手拉着衣摆，看起来很小心翼翼，和刚才那位市侩的老妇人判若两人。
叶无恙从包袱中拿出所有的银两和铜板，又强忍着心中反胃用将仍残余肥婆温度的碎银用衣角擦干净，不由分说的一并塞到老人手中。
“不不，小叶，我不能再收你的东西。”老太太摆手拒绝，低着头嗫嚅，“如果不是你去城外采草药，我的囡囡就活不成了，这丫头是我唯一的念想，我这把老骨头能帮你这点小忙当报恩就很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