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中,一部迈巴赫轿车在高架路上被遗弃,车身上有大量难以解释的破损,像是在一系列机械上冲压过又拿激光焊枪切割,还有大量的抓痕。
路明非站起身并说道:“我确实知道不少东西,但也有不少东西想和你求证,但今天这里的实在是人太多了,人多耳杂。”
“明天吧,反正现在的仕兰中学作为高考考场,全校师生都放了假,而你也因为选择出国留学而放弃了高考,自然你也不需要复习备考什么的。把你的手机带好,明天我会来找你,然后我会让你看到一些你该看到的东西。”晚上楚子航躺在床上,回想着今晚生日会时那个叫路明非的学弟对他所说的话。
楚子航在每日入睡前,都会在脑中滚过一遍关于那个男人的记忆,就像是每天都要写一篇日记一样,写在自己的大脑里面。里面有很多画面,一帧帧地过,有的是他骑在那个男人的脖子上喊着“驾驾驾”;有的是男人给他买的唯一一件值钱玩具,一套轨道火车;还有就是那个男人自评人生里最拉风的画面,两腿分立,提着一柄长刀。
每晚睡前,楚子航都会回想一次,回想每个细节,直到确认自己没有忘记什么。
手持长刀如怒目金刚般的男人,围在身边的无穷黑影,还有那个披着暗蓝色风氅如山一般的魁梧身影,最后这一切都会停留在一片磅礴的暴雨之中。
人的记忆很靠不住,就像一块容易被消磁的破硬盘。过去的事情就像是画在沙地上的画,时间流逝,沙被风吹走,记忆模糊,最后化成茫茫的一片,再也无法分辨。
楚子航不想忘记,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还记得那个男人了。如果他也忘记了,那个男人就像根本不曾存在过。
那个男人说过,如果有一天他死了,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件东西能证明他的存在,就是流着他一半血的楚子航。
可直到如今,楚子航仍旧无比后悔,当初自己为什么会头也不回地开着迈巴赫逃走,为什么当时自己没有调转车头然后直接撞向那个不可一世的神明。
但这一切已经发生了,那个男人再也回不来了,那个男人可能已经死了。
回忆完最后一个画面,他缓缓阖上眼睛,睡着了。
......
2008年6月2日,星期一。
早上九点,楚子航如往常一般洗漱完毕,就看到书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拿起来就看到屏幕上面出现了这么一段话。
没有进入任何的聊天软件,屏幕上的背景一片纯白,只有寥寥两行汉字。
【请到达以下地点。】
【路明非】
楚子航出于好奇点了一下手机屏幕,屏幕上的汉字里面变成了一张地图,上面有两个红点在不停地闪烁,红点之间则有一条曲折的红线连接着彼此。楚子航认出了其中一个红点的位置,就是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城东的孔雀邸。
叮铃铃——
叮铃铃——
忽然,楚子航手中的手机屏幕,从地图变成了手机的接听界面,上面的来电显示写着路明非三个大字。
楚子航不知道路明非是怎么搞到自己的联系方式,但他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早上好,师兄。】
【希望你还记得我们昨晚的对话,你现在就先到地图上的目的地吧,我就在那里等你。】
话筒中传来路明非的声音,他在招呼楚子航来到地图上面显示的目的地。
“好,我一小时后到。”根据手中的地图,楚子航估算着自己去到目的地需要的大概时间。
挂断电话,他转身推开衣橱的门,角落里躺着一只黑色的长条形布袋。拉开拉链,黑色鲛鱼皮包裹的刀柄紧紧地贴着球拍。他握住刀柄,刀出鞘一寸,铁青色的光溅出,冰冷的气息沿着手腕迅速上行。
那个男人告诉他,这把刀叫御神刀·村雨,传说中杀人之后自然会渗出春雨洗去血迹的妖刀,后来有人用再生金属铸造了这柄本不存在的刀,但男人手上的那一把和他一起留在了那个雨夜,这一把刀是他当时从那辆迈巴赫的副驾驶的车门里抽出来的,连同刀鞘一起,从那以后这把刀就一直被袋子装着,静静地躺在衣橱里。
本来,他打算将这把刀也一起带着去卡塞尔的,但这次就先带着吧,他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这把刀今天会有大用。
“你的柏金包买到没有?我都在等候名单上排了两年了,你说他们是不是只卖给vip啊?”
“买到了啊,上次去欧洲,我在爱马仕里买了几万块的小东西,店员悄悄跟我说还有个现货,我想都没想就拿下了,不过是浅水鳄的皮,纹路不明显。”
“臭美吧你!买到就不错了,什么时候借我背背!”
“小娘子,把小脸给大爷亲亲就赏你好啦。”
“去死去死!”一个女人蜷缩在沙发上,用光脚去踢对面的女人,被对面的女人抓住了。
四个阿姨辈的女人咯咯地笑着,都蓬头垢面,彩妆在脸上糊成一团,正穿着丝绸睡裙在沙发上打滚,喝着温水解渴。昨晚的酒水实在太给劲了,把她们全都放倒了,她们就这么乱七八糟地在楚子航家睡了一晚上。
虽然最开始是为了给成年的楚子航庆生,但从苏小妍不知道在哪掏了一瓶酒出来后,他们就把楚子航和生日会都抛到了脑后。
“早餐吃什么?”有人忽然觉得饿了。
门无声地开了,瘦高的男孩走了进来,扫了一眼满地的空酒瓶,还有四个年轻时漂亮得满城皆知的女人,他皱了皱眉:“真乱来,叫佟姨帮你们收拾一下不行么?”
“哎哟今天的子航看起来长大了哦,来来来,陪阿姨坐会儿嘛。”姗姗阿姨高兴地说。
楚子航穿了条水洗蓝的牛仔长裤,一件白色的t恤,全身上下简简单单,斜挎着黑色的网球包,头发上带着刚洗过的檀香味。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18岁的男孩已经算是个真正的“男性”。
但漂亮阿姨们没有要避讳他的概念,该玉腿横陈的仍旧玉腿横陈,该蛇腰扭捏的仍旧蛇腰扭捏。
他们是看着楚子航长大的,在她们四个小姐妹们里,楚子航老妈第一个生孩子,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玩具,这四个小姐妹实在很喜欢。
因此,楚子航幼年的记忆是惨痛的,隐隐约约记得两三岁的自己被浓郁的香水味和脂粉味所笼罩,四面八方都是烈焰红唇,阿姨们抢着抱来抱去,修长的玉手掐着他的小屁股之类的。
“我让佟姨给你们做了早餐。”楚子航说道,“等下就好,还有醒酒茶记得喝。”
“噢噢噢噢,子航刚成年就有成熟男人的感觉了。”阿姨们躺在沙发上尖叫道,“真体贴。”
“你要出去吗?”苏小妍问道。
“嗯,可能晚点回来,出门走走。”楚子航说,“你要喝的中药我已经叫佟姨熬好了,就放在冰箱里,喝的时候就不要间断,不然脸上又会长小疙瘩了。”
“嗯呐嗯呐!乖儿子我记得啦,你这18岁之后怎么突然变得啰嗦起来了。”37岁的漂亮妈妈蹦起来,双手把楚子航的头发弄乱,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记得就好。”楚子航在转身带上门,把女人们的喧闹和自己隔开。
车库里,楚子航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室,将手机放在支架上,发动引擎,将车子开出了车库。
他在十八岁以前就已经学会了开车,仍旧一成年,鹿天铭就靠关系直接把驾照给他办了下来,还送了一辆新车作为他的成年礼物。
路明非要他去的地方位于市区的边缘,那是一片烂尾的工业区,十年前是这座城市最热闹的“高精尖工业园”,由寰亚集团带头开发,寰亚的老板借着打造亚洲第一特种金属基地的名头,从银行骗了无数贷款,然后在项目暴雷之前卷款跑路,而工业园区就这么变成了一片烂尾楼。
楚子航对这里这么了解是因为他的继父——鹿天铭,他一直想将这园区变成一片新的楼盘。
车子从孔雀邸中驶出,向着目的地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