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武松在此,这大抵便是他解决问题的办法,他会因此而死,四时苑也会受到牵连。
蔡鋆不同朱勔,朱家全凭朱勔来撑,若朱勔死去,势力烟消云散,后续的麻烦可控。而蔡鋆若意外身死,他的爹爹蔡京事后寻根究底,凡有嫌疑的,必将不得好死。
迎着张菁直愣愣的目光,燕青撇了撇嘴:“说笑呢,这事交给我了。姥姥吃饭吧,织娘做的饭挺好吃的。”
张菁仍觉恍惚,顺着话题随口问道:“那……燕公子准备怎么办呢?”
燕青毫不负责地瞎掰道:“谁知道呢。招几个小鬼过来,把他吓傻?向各路神仙祷告,收走他一魂一魄,让他变成活死人?或者……没有或者,明日邬大家参加花评,在下去现场看看,随机应变吧……”
张菁一阵气苦:“你——”
“张姥姥,你为什么会来找我?”燕青耸了耸肩,“总不会是因为我算学挺好,作为一个账房称职,所以来找我对付蔡知州吧?四时苑的账房,蔡知州伸根小指头便能摁死,你怎会不找旁人?好吧,在下也能写篇文章作首诗词,与别人争个文魁的名头大抵也非难事,听说张姥姥与两浙第一才子刘行简交情挺好,怎会不去找他?再者,我也会些武艺……咦……说起来我会的挺多,竟然是个文武双全的大才……你呀,来找我找对了,吃饭吧,这事我来处置,终归会有办法的……”
烛光中,年节丰盛的盘盏当前,男子举箸满口胡柴,女子愣愣地望着他,好一会儿,原本提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
张菁其实并不确定燕青是在胡说。
在张菁看来,如燕青所言,他的确文武双全,而且不止如此。
去年朱勔遭雷殛后,许多时日,张菁站在自己的院子里望向账房,想着燕青索要金线时泰然自若的神态,猜测着他是以何种手段令朱勔身死。有时会想是否巧合,紧接着便推翻了这种想法,世间哪有这般巧事。有时会想人世间是否会有事令燕青作难,此时遇到难坎,陡然想到的便是求助于他。燕青说出的话语在旁人来说荒诞不堪,但在张菁来说,说实话,是有些信的。
他既然能招来天雷,再找其他神仙抑或小鬼又有何难?
他既然是仙家中人,人世间的文魁抑或经首何足道哉……
如此想得片刻,张菁释然展眉。午后至今水米未进,此时心思放下,饥饿感油然而生,她犹疑地看了一眼眼前酒盏,略过不想——这,大抵便是仙家醇酒罢——举起筷子夹了一块鹿肉,这是织娘的手艺,四时苑也做不出来。
闷头吃了会儿,张菁终于还是问道:“公子想要什么?”
“啊?”对面的燕青一愣。
张菁放下筷子,鼓足勇气认真地说:“公子帮忙,要妾身付出什么。”
“呵……哈哈哈哈哈哈……”燕青陡然爆笑,笑声清朗,笑声肆意,许久不见断绝,直至张菁脸现羞恼,他才微微止住,“张姥姥,在下要的,你给不了……”
本该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毕竟张菁是打算舍弃一切换取对方帮忙的,此时燕青毫无要求,甚至言语中还在嘲她不自量力,或许应该生气?可张菁望着燕青笑得星目含泪,没来由觉得心疼,她分明能察觉笑声背后蕴含着无尽的孤寂与无奈……
……
这天来睦亲坊,张菁带了马车,燕青与织娘将她送到院外,马车边的陈富贵迎了过来,朝着燕青憨厚一笑,随后便将张菁接走。望着马车辚辚而去,织娘提着灯笼轻声说:“公子,往日常听人言,四时苑的张姥姥秀外慧中,性子好强,今晚见她,奴家只觉令人怜惜。”
“怜惜?这评语四时苑的女娘绝不赞同。”燕青笑着问道,“你猜她方才的表现几真几假?”
“吓,假装的?公子把人想得太坏……”
燕青撇了撇嘴,抬手插上门闩:“瞎说的,我们想做事,不奢望回报,别人恰好登门相求,各取所需而已,想那么多干嘛。”
……
马车上,张菁神情变冷,声调沉稳:“富贵,回去后去找胡老,告诉他再等一日。”
“嗯。”车厢外陈富贵沉默了片刻,瓮声应道。马车行了许久,陈富贵忍不住问道:“姥姥有办法了?”
微微的沉默。
虽说燕青给了保证,可他说出的话太过荒谬,张菁也无法作答。随后呵斥了一声:“这些事不该你来费心,勿要瞎想!活着虽属不易,可是能晚一日送命,你有怨言?”
陈富贵挠了挠头,嘿嘿一笑,不再作声。
张菁在燕青那里显得茫然无助,可她岂是坐以待毙之人,这些年她与胡老暗藏的死士也有一些,果真无路可走,与陈平蔡鋆刀兵相向又有何难……
左右不过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