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中书舍人宇文虚中忽抵杭州,在州府直言要查临平那块地的砧基簿。当初买地的时候,手续完备,州府倒备的有赤契,蔡大人觉得事态不对,推说砧基簿存在余杭,他竟然要求连夜派人去余杭调档,否则他要亲赴余杭……”
织娘她们在外间叙着闲话,收拾场地。厅堂中,燕青为陈平倒上一盏冰雪甘草汤,他一饮而尽,随后语气急促地说了这番话。此时时辰已晚,凉风徐徐,在路上慢走必不至出汗,陈平来之后已经在院子里站了片刻,官服却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显然从州府到这边来得匆忙。
燕青又为他续上一盏饮子,道:“宇文虚中昨日已到,先来的四时苑,我倒是见了一面,没来得及对你们讲。“顿了顿,又道,”既然手续完备,为何不给他看?”
陈平解释道:“其中或许会存瑕疵……那片山林的确属于明因寺,但是在当初官家赐字之后,余杭县借势给的赏赐。这片地到底是属皇家所赐还是其他,说不清楚,他若死咬着不放,搅黄亦有可能。若归皇家所赐,那是万万不可转卖的……”
“哦。”
燕青应了一声,看陈平并无再喝水的意思,便放下瓷壶,坐到了椅子上,许久未有说话。陈平等得心焦,迟疑了半晌,鼓起勇气喊道:“燕公子。”
“嗯?”
“宇文大人……他既然先到四时苑,未有告知州府……那必定是为李大家而来,下官不知李大家为何来了杭州,可连住月余实属异事。下官虽未去过汴梁,可李大家乃官家心之所属世人皆知,这段时日,蔡大人偶尔也曾说过李大家久居四时苑或有隐忧。如今局面清晰,其中因由下官可能并不清楚,可宇文大人显然是在刻意寻衅,若公子见他一面,将李大家之事分说清楚,岂不万事皆安。”
陈平所言算不上流畅,初时甚至有些磕绊,可意思已经完完整整表达了出来,若李师师没住在四时苑,临平那边也不会有事。如张菁一般,在他看来,燕青留下李师师殊为不智。
燕青未有辩解,反倒问道:“宇文虚中身为中书舍人,凭什么查阅杭州的地契?”
陈平解释说:“他带的有官家手书旨意,令所到之处任由差遣。”
“啧啧,钦差大臣啊……还真没见过。”燕青笑了起来,过得会儿,慢条斯理给自己倒了盏饮子,慢慢抿了起来,不止如此,他甚至劝陈平,“喝啊安之兄,待会儿就不凉了。”
陈平急的跳脚,却也毫无法子,只能急声说:“燕公子,临平那边我们已投入数十万贯,若他死盯着不放,且不论结果如何,耽搁不起啊……”
“耽搁得起。”燕青放下茶盏,轻轻掸了掸衣袖,声音不高,却异常笃定,“安之兄,还是那句话,莫急!你回去罢,让蔡知州把所有东西提供给他,砧基簿、地契、当年的圣旨、余杭县的文书,全找出来给他,让他看个清楚,看他会怎样说。这个官司我还真想打一打,那片地既然买来,趁此机会让他给做实了,省得日后再有人以此为借口寻事。”
“燕公子……”
“照做。你回州府后令人通知陈起,临平的建造暂停几日,就说天太热,以防匠人中暑,让陈起也在家中陪陪妻儿老母,开工之日另行通知。至于工钱,申屠造的人在家歇着,工钱照给,半之。”
“可公子你的钱都是……”
“借的?”明黄的烛光中,燕青笑得开心,提起了莫名其妙的话题,“安之兄,你觉得小弟最擅长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