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的因果线都挤成一团了,一眼看过去根本分不清哪根是谁的线。
“冯医生,”周岩山站在门边唤道,“冯医生你过来一下。”
冯嘉明的白大褂都快湿透了,一边擦着汗一边过来打招呼:“周董,你怎么来了,有事儿啊?”
周岩山刚想开口,人堆里爆发出一声尖锐的大喊。
“我没钱,我没家人没朋友我什么都没有!就一条命你们拿走!拿走!”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站在人群中,憋着哭腔高声叫道。
周岩山指了指那堆人,问:“什么情况?”
冯嘉明叹了口气,示意周岩山走远两步,他低声答道:“那孩子倒霉的嘞,打篮球砸到一老头。老头当场就晕了,被家属送来医院。还没来得及查清楚老头到底什么情况就闹起来了,叫赔偿。”
“碰瓷儿?”周岩山问道。
冯嘉明闭着眼猛摇头,“砸是真砸了,晕也是真晕了。暂时没死,但不好说有没有别的问题,毕竟年纪大了。”
“你们怎么打算?”周岩山接着问道。
“关我们什么事嘛……”冯嘉明一张老脸满是欲哭无泪,“叫他们自己去商量要不要做检查,要做就缴费。结果闹得更凶了,连我们都被骂进去,说我们是只认钱的黑心医院。护士就说要不押一下身份证,先走绿色通道,这都挨了一巴掌。”
闻言,周岩山冷笑一声,道:“合着就是自己一分钱不想掏但要做检查,那孩子掏也行,医院掏也行。”
冯嘉明点点头,“我感觉大概是这个意思。”
“打人的是哪个?”周岩山眯眼看向那些争得面红耳赤的人。
“那个,白色老汉衫的那个。”冯嘉明指了指人堆,“好像是患者的弟弟。你别冲动啊,在医院打人不好的,要打带出去打。”
周岩山脚下一顿,面无表情地回头看了冯嘉明一眼——原来他在他们眼里就这个形象。
来到病床边,周岩山越过众人头顶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老人。确实时间不长了,因果线全部收拢在脖子上,最多半年的寿命。这老人的因果线全是浅色的,可见一辈子行善居多。
他的目光移向哭泣不止的男孩,发现那孩子身上也并无深色因果线,就是说,他并未做任何影响他人寿命之类有严重恶果的事。不过对于这些家属来说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得赔钱。
周岩山微退两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放下手的瞬间在打人的那位穿白色老汉衫的老人脖子附近轻捏一记,眼前瞬间浮现“塘口、赌鱼、欺诈、负债”这几个词。这是他随便捞的一根深色因果线,这位患者弟弟果然缺钱。
“你没爹没妈,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老汉衫弟弟揪着那孩子的衣领不放,梗着脖子吼道:“人都被你砸成这样了还想赖账,你爹娘老子就是这样教你的?”
听见这话,那孩子脸色涨红,脖子上青筋都冒出来了,一时气得浑身发抖抬手就用力推了他一把。那老头顺势就坐在地上,开始拍着腿嚎啕大哭。
“打人啦!砸完人又打人,你是想我们一家都死绝你就不用赔钱了!欺负老人啊……”
两个护士试图扶他起来,冯嘉明急忙上前将那孩子往一旁拉。另有两个年轻些的家属抓着那孩子的衣服不放手,叫骂着让他道歉赔钱,否则就去警察局。场面一时闹得不可开交,医院保安都来了三个,手忙脚乱制止那些人的推搡拉扯。
周岩山拍拍那位坐地不起的患者弟弟。
“老人家,别喊了。再喊下去,下一网你也要输了。”周岩山在他耳边大声说道。
老汉衫老头一听见“输”这个字,跟被按下静音键似的立马收了声。他惊讶地转头看向周岩山,满脸疑惑,“你谁啊?你怎么知道……”
“三元九运,四柱八字,我业余玩玩。老先生您这情况,不用排盘我都知道您命里缺点运气。”周岩山笑眯眯地说道,他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问道:“欠多少了?”
那老头一把抓住他的手,拖着就往外走,“小伙子你给我算算,我哪个方位的塘口能出货。”
“二叔公?”身后几个小辈立即叫住他,“你走了爷爷怎么办?”
见状,那老头指着那孩子说道:“你们看着他,别让他跑了。”
周岩山不动弹,也不吭声,只看着他笑。
“我给钱!只要你算得准,下一网不管多少都有你一份。怎么样?”
“误会。”周岩山将他的手推开,“老人家,我不是来做生意的。我是看你在气运越来越差的路上狂奔,忍不住提醒一下罢了。我这点微末道行哪算得出具体方位。您忙着。”
说完,周岩山转身就走。
能在初次见面就准确说出他赌鱼下网会输以及欠债,怎么可能半点建议没有,那何必开这个口。老头儿急忙再次拉住他,轻咳两声说:“别别,你就当日行一善多少给点提示。我这个气运,怎样才能往好了走?”
“日行一善。”周岩山低头,在他耳边一字一顿地说道。
老头皱着眉头问:“什么意思?”
周岩山正要开口,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