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未央,万籁皆寂。
宫城深处,无梁殿内依旧灯火通明,硕大的炼药炉丹火不息,
三四个壮年道士木讷地穿行在丹房内,眉眼间却无灵台神韵。蒲团上,十余岁的童子身披道袍,有条不紊地指挥着炼药。
殿门敞开,一堆披甲卫士压着孙胜进来,为首将军向童子道人恭敬地行礼。
“张道师,人带来了”
“嗯,你们且去吧”
张道人童子身型却发出苍老的声音,锋利阴冷。
被按倒在地的孙胜只觉得被蛇蝎盯上了般,无力反抗,无处可逃。
“唐皇有诈?!”
孙胜猛然想起,褚守心解释过,“人生果”吞服十年,就得用药丹化去凡毒,这皇帝活了千年,必然与道门狼狈为奸。
可是皇帝麾下的玄甲军各个修炼有术,自己根本无力反抗,他为何还要浪费心机骗自己?
迷雾重重,难以捉摸。
但此刻危机更甚!
张道人一把扯下孙胜的巾帽,双手颤颤巍巍地触着紧箍圈,双眼犹如苍白灯光,话语中带着难以抑制的狂热:
“大圣,果然是大圣,哈哈哈”
“肉体凡胎的大圣真灵啊!不枉老道枯坐泥尘一百年,合该有此运道!”
“快,快把这灵材丢入丹炉中”
看着几个壮年丹仆如行尸走肉样靠过来,孙胜提起全身力气疯狂挣扎起来。
“我不是大圣啊!炼我作甚?”
浮尘挥舞间,掌心阴雷现。道门五雷本来是阳刚正气实化,在张道人手中却阴狠肮脏。
凶雷如泥,又像条毒蛇,蜿蜒而上死死缠住挣扎的孙胜。
丹仆扛起将无法反抗的孙胜扛起,丢进熊熊燃烧着的炼药炉内。
痛,刺骨的痛!
怎么办?怎么办?
刚被丢进药炉,粘稠如泥油的丹火顷刻将孙胜淹没,入七窍,直燃五脏,孙胜本能地运转起【大品天仙决】,依然被丹火折磨得浑身抽搐。
迷离之间,似乎有声音从紧箍中传来:
“东南方,离位”
孙胜早就没有思考的力气,强撑着身躯,木木地遵从指引,爬到丹火最胜的地方。
丹火炙烤下,仅存的意识终缓缓沉沦下去……
……
丹炉前,张道人全程监控着孙胜,见他如蛆虫般爬行到离火位,不多时身躯已有焦化模样,不由嗤笑:
“炼药炉内藏八卦,当年弼马温居于巽位,有风无火,逃过一劫”
“亏老道准备了毒烟还没用上,居然自去离火位找死。”
“也好,早日炼成人丹,以免夜场梦多”
张道人合眼闭目,养神休息,做起美梦。身前的《易经》被阵风吹开一页,赫然写着“离,丽也。日月丽乎天。”
养尊处优多年,他连道士本行也有些忘了——
离火为光明,意为否极泰来!
……
丹火昼夜不息,转眼四十九天。
张道人日日查看丹炉,见得孙胜残躯已然焦如碳土,大喜过望。
“张道兄,别来无恙。”
人未到,笑声先至。不会儿,一位老者领着侍从迈进丹房。鹤发童颜,紫色大科绫罗作衣,镶金钩玉器为带,正是唐朝中枢宰相褚遂良。
“褚丞相,今儿怎有空来我这,莫不是答应我的《黄庭经》好了?”
张道人见到熟人,有心打趣。千年大唐,皇室奉天庭正统,文武官就自行结交佛道,毕竟和尚道士不事生产,总需要人供奉。
虽是各取所需,却也维持着明面上尊佛崇道的祥和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