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疆血管里,肚腹里,脑子里,滚滚向东着的三条大河……所以。显然。百分百。这家伙疯掉啦。
疯王。光溜溜的疯王。扒拉出雪埋的长柄金刀。直挺挺地矗立在黑漆断崖上,痴望着千里之外。
睫毛沾满雪花。眼眶盈满泪水。喉头剧烈耸动着,想呐喊,想撒野,想捧起山儿的脸,深深地吻他……金刀举过头顶。
乌黑战马,凄厉嘶嚎,撩起前蹄儿,连滚带翻着,狂奔山下血戎王驾行辕。
镔铁老鳄,哼哧哼哧地爬上黑漆断崖,发了疯地扒开僵直的精骑侍卫。冲到覆满雪花,冰疙瘩疯王跟前儿。
“老。老疆子!老疆子!干嘛呀这是?……老。老。我那亲亲的老疆子啊!……我那亲亲的……”
老鳄,狂甩镔铁脑袋,死磕岩石,死磕冰崖,死磕一动不动的老疆子。
金刀伫立。挂着人血冰柱。
疯王垂死。满地断臂残肢。
山儿醒醒。爹爹好想山儿。
家老府邸。梨花飘香。就连雨丝都裹满了梨香。何况是人身上咯。
一位身形伟岸,披着蒙面黑衣斗篷的人。尾随着老白头,穿行梨圆幽径之间,轻轻松松地沾了满头满身的梨香。
花园书房。烛光摇曳。睡也睡不着。书又懒得读。
连山,实在没得玩。索性抱着阿虎毛茸茸的大脑袋。
抻着十根指头,一遍遍地给她“梳”头。直把阿虎“梳”得睡眼惺忪,呵欠连天。
“山儿。快看。谁来啦!”老白头,罕见的红光满面,嗓门嘹亮。
摘了面纱,卸下斗篷……这男人?这么美!
连山。抬手紧揉揉眼睛。一脸陌然,倒也喜欢。
阿虎。虎躯微微一振,紧抽了抽鼻翼,男人满身梨香。
俊朗清秀的面孔。眼神炯炯,并不骇人,相反却含着脉脉温情。
细密乌黑的长发,清亮干净的下巴,红润刚毅的嘴唇……啊!这男人!
两副黑缎子面的,鼓鼓囊囊的包袱卷,轻轻摊在连山脚边。
老白头,故作神秘兮兮,连山,阿虎之间,来回瞄了一眼。一个一个地解开包袱卷。
“啊!怕!……阿虎……救我!”山儿吓得直往阿虎身后窜。
两具血淋淋的尸身。僵挺在青石地板上。
一具螯臂螯钳。一具镔铁鳄尾。
“嗷呜!……就知道,你不死心!……嗷呜!”
阿虎,抻出锋锐爪钩,照准连疆脖颈,左右开弓。森森獠牙,已经勾住连疆下颚。
“阿虎!住手!……他。他不是爹爹。饶他。”
连山怯怯的一句。赶紧垂下眼皮。就怕所有人,看出他那无可救药的失望。
“山儿。你恨爹爹。恨爹爹野兽身子。你恨母亲。恨母亲竟与野兽为伍。更恨你自己。无可选择。无处可逃……山儿啊!……”
男人的悲恸。震得山儿那条七彩颈带汩汩涌血。
“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