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诺笑笑:“齐少侠有所不知——这整幢楼的墙上都打过了蜡,虽熏上油烟,打烊后擦一擦便也擦去了。待日子久了便趁着年关重新修一遍,左右都是请人誊抄的诗稿,揭下重新贴几张就是。”
他说着将二人领去了向上的木质楼梯,这又显出此间酒楼与别家的不同来。
这酒楼在外看三层的高度约有别家六层楼,其实是因为它每一层又被分成了上下两部分。
但又不同于结结实实的两部分,眺江楼每一层的上半部分均只有沿着墙边的一排排雅间,房间出来便是一条廊道,中心部分并没有地板。
因此楼下酒桌设在大厅供大办宴席,而楼上包厢设在雅间便供私下小聚。
沿阶而上,所谓的二楼与一楼相比又是另一副光景。
这里的客人比楼下少了许多,打扮多是富家子弟,寒冬腊月的人人手中捧着个汤婆子,看着该出身文官家中,个个都是玉面书生。
满墙只画了青山连绵,连顶格也有不少祥云飞鹤。沿着墙边种下不少小竹,其间不知设下什么机关,倒真有烟雾缭绕。
乱羽轻声一笑:“眺江楼最大的名声便是自仙山而来——倒是坐实了‘仙家酒肆’。”
洛笙思索片刻:“方才楼下那些词句——似乎所绘之景皆为山林?”
刘子诺点点头:“山林之上便是雾霭。”
乱羽倒是不曾注意楼下诗词,也不在二楼落脚,三步并作两步就往楼上去:“那这上边的第三层又该是什么?”
刘子诺只是一笑,并未将他喊住。
洛笙轻步跟上。
与下面两层均不相同,酒楼的第三层并没有上半部分的雅间,下半部分正中心四面墙上开了许多道门,门外是宽敞的露台。
满层屏风不下百扇,将这不小的地界隔成许多的隔间。
“眺江楼”,名副其实临江而建。此间高度可感受越过屏风吹来的江风。
乱羽只停在那些屏风前,匆匆一眼,却猛的一愣。
这一幅幅屏风上所画并非花鸟鱼虫,而是这些年曾在镜花水月求学的弟子!
或几人对酌,或三两切磋。
乱羽几乎下意识要朝着中心走去,越过了不知多少画卷,乍见一横长的屏风摆在圆桌一侧。
水墨丹青,虽不比仙门栏板上的画作传神,却将神色各异的九人绘在了一面板上,其间添了云雾分隔,带上更多朦胧之间不可触及的距离感。
甚则,云雾之中有处山崖,白衣斗笠迎风而立。
“竟是我们……”
乱羽轻声叹一句。
这巨幅屏风上,是昔日的九少与笙姑娘。
余下的屏风上,是昔日的仙门弟子千众。
周围无数屏风看似随意摆放,实际上却又不约而同地簇拥着最中心的这一扇。
一如当初仙门之景。
跟来的洛笙眼见此景,只觉有些恍惚。
镜花水月几十载年华倾覆,多少过往随之消散……
不料竟能被记录在这样一家京都的酒楼。
像是大梦一场,抬起头像在九天之上,一回神却仍在市井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