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面上虽有病容却掩不住金贵气质,一身素雅,手握折扇,抬袖做了个“请坐”的动作。
“早听闻姑娘聪慧,知晓本王身份也不奇怪。”
这位便是当朝太子谈知节,几年前先皇后去世,太子自请为生母守陵,如今期满,也在这几日回了京都。
“殿下说笑,”洛笙在桌前软凳上坐下,接过他递来的茶水放在面前,也不喝,“民女不在人间,不关心人间事。”
不关心人间事,也不关心是谁当太子。
虽然失了好些记忆,可仙界遗孤再不济也是仙界的仙子,与人间的太子互不干涉,也并不觉得需要忌惮他什么。
“姑娘说的是。”谈知节手中折扇一合,两手抬起来虚虚行了个礼,“前些日子京郊遇险——多谢姑娘相救。”
洛笙摸不透他的心思,只好离了座回一个礼:“殿下言重——既是仙者,除魔便是分内之事。”
“姑娘今日怎么没戴斗笠?”谈知节轻笑着看向她,“本王以为白衣斗笠该是姑娘的标配。”
洛笙垂眸并不看他:“受友人相邀——赴约怎好掩面?”
“原来如此——”谈知节面不改色道,“倒是本王扰了姑娘会友的兴致。”
洛笙礼貌一句:“殿下说笑。”
谈知节沉思片刻,从怀里掏出两块令牌来,置于桌上,又推到她的面前:“既是耽误了姑娘会友,这两枚令牌便当作给姑娘和朋友的赔礼。”
洛笙垂眸一瞧,那令牌上画了薄云笼月的纹样,该是这望月楼才有的标识。
“听闻望月楼是京都权贵重臣才能作客的场所,”她把那两枚令牌推回去,“民女与这酒楼无缘无分,承不得殿下美意。”
谈知节却不急着把令牌收回去:“姑娘先别急着拒绝——本王刚回京都,对天下事务不甚了解,正要布散消息招贤纳士,又遇上京郊魔物一事——镜花水月乃当今天下第一仙门,若能得贵派相助……”
洛笙闻言神色一变,面上仍然客气,语气却更冰冷了几分:“殿下,仙门开山收徒不过十余载,自始便只盼着能保弟子平安。这天下的纷争——还望殿下另请高人。”
谈知节心下了然,仍不死心多问一句:“姑娘并非甘愿偏安一隅之辈,难道就不曾想过功名吗?”
洛笙沉思片刻,似乎当真重新思索了一番,这才又答他:“人各有志。民女并无胸怀天下的魄力,志不在此,望殿下莫要再劝。”
谈知节心知她不会松口,这便轻轻一叹惋惜道:“本王有悔……却不料连最后请个人护她也不成了……”
洛笙心下疑惑,也没打算多问,正欲起身离开,却听闻外边一阵吵闹。
“站住!没有望月牌怎么敢闯望月楼的!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她正要去查看,却见一人推了门进来。
毕竟屋里的是当今太子,若是有个好歹自己可脱不了嫌疑,洛笙虽不愿掺和朝堂之事,却还是迈了一步拦在两人之间。
可当她看清来人,一时间却错愕了。
眼前这绑了马尾一身湛色劲装的……不是乱羽又是谁?
后头追着的人脚程也快,这会儿已经到了厢房门前,却碍于屋里客人身份不敢进来抓人。
乱羽眼尖,早瞧见了桌上的令牌,顺手拿过来展示给他们看:“我可说了我有通行令的!喏!看看这是什么!还追着我不放……”
那酒楼小厮该是没料到这样的场景,抬眼看向屋里那位最为尊贵的客人。
尊贵的客人早打量一番来人,见状也只是点了点头默然。
洛笙暗中观察了谈知节的反应,见他不打算深究才放下心来,转而压低了声音去问乱羽:“你怎么来了?”
这齐少侠手上甩着两枚望月牌,鄙夷地看了座上的谈知节一眼,再看洛笙时开口颇有责怪:“说好了今日赔你的银花栀子饮,怎么青天白日的跑来望月了?”
洛笙对他熟络的语气颇感意外,顺势看向邀她来此的谈知节,面上露出几分心虚。
谈知节哪里不清楚他二人的配合,但寡不敌众,只得认栽一笑,起身赔礼:“是本王冒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