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枪的感觉最开始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就像是被人打了一拳。
首先是凉,伴随着恍惚感涌上脑袋。
接下来是热,肾上腺素奔涌在血液中屏蔽痛觉后就只剩下热,难言的灼热感在伤口蔓延开来。在轰入大脑的嗡鸣声中,手脚的知觉在那一刻远离你的感官。
当你撑过这个坎后,要面对的才是逐渐泛上来的剧痛与无力。
右边的胸口开了一个洞,血液进入肺里,这让乌诺的每一次喘息都格外吃力,赤红飞溅中朦胧困意涌上心头,一切都在离他远去。
范德林德帮,雪山,黑水镇,高树营地……
西部的长风,长着刺的仙人掌,山崖边的生石花,远处溜走的风滚草……
随范德林德帮流浪的那些日子仿佛一场梦,只要闭上眼似乎就能回到那片干燥又温暖的土地上去,回到那段无忧无虑驰骋西部的日子。
迟钝的思绪在此刻断续着,乌诺浑浑噩噩,想要抓住即将消逝的一丝清明。
他用尽全力撑开眼,他知道自己倒下了也会再活过来,但那不会是今天,不会是现在。
在濒死的恍惚中他看见了锁链,看见了钉在火中的镰刀,看见了布满天空的细密丝线。
在半梦半醒间他窥见了圣器压制的本质,看见了命运的真实模样。
散发金光的细密丝线之上垂落着雪花般的字符,仿佛一张密不透风的蛛网,编织出遮天蔽日的伟大帷幕。
丝线随着他改变剧情走向而逐渐缠绕在他身上,就像是缠绕蛛网上的猎物,越是挣扎就越是迫近死亡。
他拖着那些本该消逝的生命前行,时不时有厄难的火花顺着丝线传导到他身上。
他大口喘着气,极寒的空气灌进肺里,痛苦的撕裂感让他感觉喉咙里泛起一股铁腥味,风雪中模糊的世界在这一刻拉进,冰冷的现实拍在他脸上,呼啸的风雪如同哭嚎般闯入他的耳朵。
在晃山摧林的风暴中,在马儿粗重的喘息声中,在起伏颠簸的马背上,他指尖勾住杠杆霰弹枪枪身上的皮带,如同展翼般将它抽出阴影。
他昂起头,瑰红的眼瞳倒映满天乱舞的飞雪,压抑空气的黑云,以及那背后代表一切命运的金色帷幕,从灵魂深处震颤出低沉的回响:“想要范德林德帮的人头……你们得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铁蹄踏过锋利碎石,粗重的喘息一刻也不停,黑马心如擂鼓,载着乌诺翻过山脊,身后留下一串带血的马蹄印。
那血既有乌诺的,也有黑马的,锋利的碎石划破马蹄,殷红色的血从裂口渗出。
黑马仿佛毫无知觉般穿过硝烟与弹雨,不因伤痛瑟缩,不因恐惧停步,只是坚定犹如利剑,为主人献上自己的一切。
它本是一匹拉磨的骡马,出生在一个大种植园里,每日出没于磨坊和农田,还时不时要挨庄园主小儿子的鞭子。
每日只有仅能吃个半饱的草料,更别说精粮了,黑马从没在食槽里见过那东西。
因为它耐力不行食量又大,所以种植园的人们都不看好它,认为它是一匹不能干活的马,索性便将它贱卖给了马厩老板。
由于它一天拉磨都拉不出两袋面,很少会有农夫考虑它,加上他吃的太多马厩老板觉得养殖成本太大就减少了它的食物配给,也不再让它放风只把它关在马厩里,导致它越来越瘦,它病了。
每日在潮湿阴暗的马厩里眺望远方的蓝天,渐渐的它不再能奔跑,一只蹄子高高肿起流着脓水,不能沾地。
黑马就这样在马厩里待了半年,然后有一天被一个银发黑衣的人领走了。
马厩老板在一次赌局中把黑马输给了面前的这个人。
银发,红眼,黑衣……
那个人像是一道光,照进了冰冷狭窄的牢房,将黑马从狭窄潮湿的阴暗马厩中解放出来,赐予了它健康与自由。
当亚瑟和何西阿看到乌诺赢来的这匹病马的时候都为它遭受的虐待而皱起眉,还是何西阿拿出祖传秘方才把黑马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