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塞山前白鹭飞,
桃花流水鳜鱼肥。
青箬笠,
绿蓑衣,
斜风细雨不须归。
话说大朗挑了一担苎麻,晃晃悠悠地一路南行,冲担格吱格吱地响着。
经过几个村庄,随行的人也就多了起来,大家乐意跟大朗一起赶集,都感觉跟大朗一起安全。
进入夏天以来,大朗那原本并不算黑的皮肤变黑了。在夏天,大朗的上身基本上不穿衣服,下半身也只是穿条大短裤叉,肩上搭着一条大手巾(是从布店里买来的两尺宽的雪白的洋大布)。这条大手巾用处可多了,擦汗,洗脸,在田间地头休息时盖盖肚皮,以防着凉。
从阚家村到箬溪,四十多里路。要走过一座座小山坡,渡过一条条小溪流。越往南,地势越高。接近丫髻山,山势越高峻,山路崎岖不平,这是最为凶险的一段山路。这里也曾有过强盗拦路抢劫,也曾见过毒蛇霸路豺狼挡道。山上的红毛狗成群结队,虎视眈眈。
停下来歇歇吧。
其时,已到巳牌时分,烈日当空,酷热难耐。同行的七八个汉子都已通身汗透。大家找了一棵大樟树,卸下担子,在树底下盘腿坐着休息,众人纷纷拿出大手巾擦擦汗。大朗提起一个水壶,咕咚咕咚地喝着……“朗哥,给我也来一口”,不知谁说了声。水壶从这边传到那边,经了七八手。“朗哥家的莳萝茶就是好喝了”“是啊,就是好喝”,大家七嘴八舌地应和着。这时大朗才注意到这几个人其实都带着水壶呢。“朗哥,听说你外面还有一个儿子……”大朗狠狠地瞪了贫嘴的瘦鬼一眼,没人敢再提了。
大朗叼着旱烟筒,撮起一把烟丝放进烟嘴里,抽出一根火柴,擦着了,点燃了烟丝,用力一吸,喉节也跟着一动一动。大朗尽情地享受着那一股烟进入喉咙,进入肺管的刺激感。不久,鼻头冒出两股青烟……
有人进入睡眠状态了,四面传来了鼾声,大朗这边鼾声如雷。走了一个半时辰,几十里路,太困了。
呜-嗷-呜,汪汪汪,汪汪汪……一阵凄厉的豺狼嗥叫把大家从梦中惊醒。“红毛狗”,“红毛狗”,胆小的那瘦子都要吓哭了,“朗哥,我怕……”“不怕,咱这么多人,还怕它几只红毛狗,咱们有武器呢”,大朗抽出冲担,亮出那锋利的两头尖,大家都抄出了武器,准备战斗。
红毛狗呜嗷了一阵之后,钻进了山林,不敢出来了。
大家继续赶路吧。翻过丫髻山,箬溪镇就在眼前。
古镇箬溪,当时和武宁县城差不多繁华。它在武宁县东北四五十里,丫髻山脚下。箬溪港源出丫髻山,水源不算长,只有几公里,但水量不算少,箬溪水向南汇入修河,在两水合襟处,呈丁字形。箬溪镇老街依水而建,也呈丁字形。这里曾是一个商埠云集,铺面林立,茶馆、旅社、饭店、酒肆、医院齐备的水陆码头。这里渔船多,渔民多,鱼贩子也多,鱼市场生意兴隆。山背人赶集首选箬溪,罗坪、杨州人也常在箬溪活动。
当年的箬溪是个渡口,是去南昌的必经之路,修河水面上轮船满载东来西往的人们,交通十分便利。这里还是邮件的收发地。这一带当年的黄埔军校生,同学录里面基本都留了箬溪这个地名。
一行人来到箬溪街,已接近正午时分。尽管天气炎热,街上还是热闹非凡。大朗把那担苎麻卖了,换了钱。
其他几个人也把自己挑来的农产品卖了。大家各找各的地方待着,约好未时在河边的大槐树下集中。
大朗买了几个发饼放在包里。他来到一家茶馆,找个位子刚要坐下。就听里面有女人的声音:“哟,客官请坐,请问您是喝茶还是喝点小酒,我们店也有酒和小菜的……”大朗转头看过去,只见店主是个女的,三十上下年纪,身材还算婀娜,满脸敷白粉,嘴唇涂得血红,脖子比较黑,手指也黑。
“就给我沏一壶茶吧,沏最便宜的”
茶来了,女店主说:“客官慢用”
大朗满满地倒了一杯茶,咕的一声喝进肚里。心想,这杯子也太小了。干脆,拎起茶壶,嘴对嘴,长流水,咕咚咕咚喝掉了半壶,抽出大手巾擦擦嘴,半壶茶下去,觉得肚子空空如也。抬头看看旁边几桌客人,有慢慢品茶,慢慢品点心的;有慢慢喝酒,慢慢夹着小菜吃的。看来都是斯文人。
大朗摸摸自己带来的包裹,好像还有干粮,赶紧抓出几把来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接着又抓起茶壶咕咚咕咚地喝了个底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