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被邪火殃及的一处徽派民房中,小小的院子里横着好些个痛苦呓语的工人,两眼空空的富商,还有无精打采的书生;几个身着春裳的女孩,蜷在墙角不敢出声。
僧人把收集来的食物和清水分发给众人,招呼几个年富力强的小工守在院门前。许姣容从房楼上跳下,走到僧人面前。
“情况如何?”
“糟的很。按理说‘酒’的效果应该不会持续这么久。”女人看向头顶鲜红的天空。
“这么说我们被困在堂先生的梦里?”
“不好说……我看见那条妖犬从堂先生的嘴里钻出来,而他自己成了空壳。这种表现很不吉利。”
阿雨坐到石磨旁,看着院子里凄凄惨惨的众生相。
“你之前说过,人在梦中的维持有限度。”
“没错。”女人回头看着阿雨。“即使是在梦中,人也可能遭受巨大的精神冲击,或者生理上的折磨,从而导致精神崩溃;即使什么都不接触,梦境外的那具身体能承受的时间也是有限的。”
“你的醒酒药……”
“被堂先生抹消了。秦可怎么样?”
“已经安全离开。醒酒师,我们得让梦停下,或者说让那只祸斗停下。要是有太多人因此在现实中丧生或者精神受损,可能会惊动警方。我们的身体还在学校里,一直这样也不安全。”
“你说得轻巧。就凭我们两个,去干掉那条狗?”女人苦笑道。
“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如果这里不再是堂先生的梦境,对我们的‘限制’应当消失或减弱。”阿雨起身,掸了掸灰尘。“走,去外面试试。”
“大……大师,你要去哪?我,我怕……”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
“全完了。哈哈。”
现代文明社会中,阿雨很少看见这样的景象。骨子里从来理性至极的他,经过这么多年行走人间,并非不能理解人们眼中的恐惧和茫然,以及绝望;但有时仍会对此心生一股莫名的嫌恶,尽管他深知自己仍然是普罗大众的一员。当然,他能够主动,并且轻易地压制住内心里的这种杂音,只是每当此时,阿雨都会产生微小的困惑——冰块般的冷漠和怜爱的凡人,他究竟更靠近哪一边呢……
罢咯。这种事,以后再想吧。
妖兽仍在将怒火喷泻到大地上。仿佛眼前修罗地狱般的惨状,尚不能使它感到满足。
“唔……我记得是……咳咳。”
阿雨站定、摆好姿势,试探地喊道:
“大威天龙,世尊地藏,般若诸佛……般若巴嘛空!”
“噗。”女人转过头。
阿雨回头盯着女人。
“没办法。谁让许姣容只是个普通妇人呢。”女人笑道。“哦呦,大师你看——”
血红色的天幕中,一处金光四处游动,伴有雷声隆隆。霎时间,一条通体金黄的五爪金龙破开妖云,用犄角撕裂邪火,在满目疮痍的焦土之上腾空盘踞,啸动山川,与祸斗对峙。
“我去试试多念几个咒。你看好地上的人。”阿雨说罢,向空中飞去,留下女人站在原地沉思。
他对梦境的控制仿佛轻车熟路,一点不像是头次进入这种梦的人。印象里即使是不加以限制的自由梦境,也少有人像他这样……如果“灰质”里那些人的科研假设正确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