寮城客栈。
客栈中客人来来往往,一楼的桌椅都坐满了人。环境中规中矩,却已经是这里最好的客栈。打眼看去,会发现这里的人大多不修边幅,粗布衣裳,甚至有蓬头垢面抓耳挠腮拿着烟枪抽的。初春这里天气有些冷,热饭上桌,冒着白烟,和烟枪的烟混杂在客栈里,客栈中不时会变得乌烟瘴气。
二楼包房内。
一粗布衣裳的男子坐在南宫瑾言对面,容貌却不俗,举止不凡。
南宫瑾言今日着了件姜色布衣,那两缕发飘在白皙是面容前,这身布衣穿不穿似乎都没什么必要了。
“皇后死了。”夜涟殊说道,“不是你动的手吧?”
山高路远,消息显然还没到南宫瑾言这里。
“不是。”南宫瑾言道,“夜璜嵊没有反应?”
夜涟殊看着杯中酒水微晃,转而抬眸对上南宫瑾言的眸子,问道:“你怀疑他没疯?”
南宫瑾言看着夜涟殊,挑眉微笑:“你可知他们做的什么交易?他敢疯么?”
夜涟殊听着。
“兵械交易。”南宫瑾言说道,“他们为了拿捏李知秋,带走了他的妻儿和母亲,不久前你告知我他的妻儿被杀,他的母亲经受了刺激,加之长时间被他们的人虐待而离世。但他妻儿的死不是意外,而是有意杀给他瞧的。”
夜涟殊眸底一沉。
“李知秋的手下意外看到他们所装的器物而被杀掉,他们杀掉李知秋的妻儿有威吓的意思。但这李知秋站在人群之后没被发现,巧的是他管家的儿子意外带回了一枚长枪尖头。”南宫瑾言喝了口烈酒。
“鲁公公和小哲子留不得啊。”夜涟殊饮尽烈酒,唇色红润,“皇上可等着呢。”
“已经死了。”南宫瑾言语气平淡。他又喝了一口,发觉这酒又涩又烈。
“死了,便断掉了联系。不管他是真疯还是假疯,被他和云天泽拉下水的那些个官员若是知道云家行商运的是什么,又怎会帮他们兜着?”夜涟殊深深看了眼南宫瑾言,说道,“这些日子你且小心了。”
夜涟殊忽然想起什么,他问道:“樾城知府李知秋知道鲁公公在为谁做事么?”
南宫瑾言说道:“他不知道。夜璜嵊在做这些事时有意藏了身份。”
夜涟殊冷笑道:“那他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呐,鲁公公名义上仍是锦芳宫的太监,他兜着巨额行贿,地方官员若是不随他们,难免会让人看低南宫家,若是随了,虽知不是南宫家,却也并不知道背后之人是他。”
“他越是要隐藏自己,所牵扯进来的人就会越多。”南宫瑾言不徐不疾,“总归要有人知道。”
失掉鲁公公的联系,那就说明刺杀南宫瑾言未遂。南宫瑾言一旦将账目查清楚,那些个官员一个也跑不掉。待到那时,鲁公公和小哲子无论是参与贪污行贿还是意图刺杀南宫瑾言,那都是该杀之人,死不足惜。
夜璜嵊已经是引火烧身。他若是杀不掉南宫瑾言以灭口,那便没有法子封住被他拉下水之人的嘴,也就无法撇清和云家的关系。
夜涟殊杀夜璜嵊未遂,夜璜嵊必然要忌惮夜涟殊是否有他与蛮人甚至是他和云天泽与蛮人交易的证据。
无论南宫瑾言是否知道兵械交易,夜璜嵊手下用来行贿的那笔巨款总要有个来头。
疏瑟阁。
云天泽眉心突突直跳,他手握成拳,愁眉不展。
古根坐在榻上,瞥了眼心急如焚的云天泽,他倒是从容不迫。
“急什么?”古根悠悠开口。
云天泽心一紧,他忽的看向古根,问道:“你什么意思?”
“你在宫中为雨神祭做准备,那墨家白家在做什么?”古根晃着杯中热茶,不再是平时作为云天泽随从时肃然顺从的模样。
“去寮城协助寮城知府管控灾情。”云天泽答道。
古根笑着问道:“你落下一个人。”
云天泽倒吸一口凉气,他差点忘了,还有那许家公子许翰墨。
“皇上如今起了疑心,他又在对谁起疑心,你知道么?”古根一只手撑着头,他坐在榻上靠着墙,说道,“他不过是在试探罢了,龙栖之天子,总在想着坐收渔翁之利。”
云天泽坐下,他看向古根,眸色深沉,古根却不再继续说下去。
南宫清瑶身后跟着北冥幽、楚丽儿、风衍以及几个宫女侍从,走在路上,天却下起了微微细雨。宫女为南宫清瑶和北冥幽撑着伞。
南宫瑾言停下,宫女们行礼,她道:“先回去吧。”
“是。”南宫清瑶接过楚丽儿递来的伞,他们走后,就只剩下南宫清瑶和北冥幽。
北冥幽侧眸,见南宫清瑶撑着伞。雨落不到她们身上。
南宫清瑶与北冥幽此时离得近,北冥幽能够清楚地看到南宫清瑶的面容。她生得并不凌厉,即便不笑,也只会让人觉得是个温柔人儿。
“我不曾想到,他会带你进宫。”南宫清瑶道。
北冥幽能够感知到身为云服媚时与南宫瑾言的感情。
北冥幽看向前方,雨下得越来越多,前方似是一片雾,看不清楚。
“世事无常。”北冥幽淡然道。
南宫清瑶道:“云家于你有愧,南宫家于你亦有愧。”
“如果是为那一纸婚约,贵妃娘娘言重。”北冥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