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宗中腹地,宅邸从来只有各族长房嫡系才有居住的特权。大房不必说,书梓堂便隶属大房,靠近中心之处多是木楼大多年代久远。二房呈环形抱洗砚池而居,三房虽然远些但屋舍檐牙高啄,斗拱层叠、青砖铺路更显气派。
书梓堂在族外院靠里,除了各房宗中嫡系,于聚集的各个坊还是有些距离,各家跑腿小厮勤快些也能吃上热饭,只是苦了他们这些二房的,族中地位不显没人出头。
也难怪自家的兄长们一说起上书梓堂,表情皆是有苦难言。
现在好了自家宗子已经归位,就算因为女儿身不能统领黑石卫,但是宗中事务好歹也有转圜之地,想来爹娘也该开心的。
天真的他不知道,现在大裆中流传着谢二娘子,不好相于的传言,早上眼见着一群隶臣妾被送回来。皆说从康健来的小娘子太过挑剔,看不上宗仆这下二房更要被嫌弃。
“你们这群惫懒货,是不是皮子又痒了,那二房宗子住的是什么地方,啥金的银的小奴都往里塞?也不怕哪天碰见黑石山的人送你们这群烂命的,到下面去和你祖上团聚。”说话的是个手上挂着铜圈匙的精烁老者,几句话便是把档头里窃窃私语都摁了下去。
一个圆脸的青衣小厮从院外探头:“锁头儿,那位真的住进洗砚池了?”他环视一圈,众人见他脸熟,却道是大房的门吏,待他说出洗砚池三个字众人便恍然大悟。
“切~那是谁人这么没规矩,那是下奴能进的地方吗?”
老管事们的面色变了又变对望一眼,便拉着脸把下面的小奴驱着去作活了。
玄衣老者撑袖子点人,手上的钥匙晃得叮当响,却也掩不过他洪亮的嗓门:“一个个的放精些,都看好手下的崽子们,脸上的口子那是吃饭用的。”不想要了有的是人顶上,老主子几年都没管事,现在这些崽子们愈发没规矩了。
刑君二字的分量可不是这些腌臜东西能随便挂在嘴上的。他沉下脸直看的几个灰衣们躬在地上,半响才小心的问道:“锁老,刚才还听见那侧院的银姑姑骂着呢!”瞧着锁老的面色稍好,便顺着道:“听说是被红豆包卡嗓子了。”
老锁头缩着肩膀一笑,仿佛刚才那杀气腾腾的样子是众人的幻觉。
“嘻嘻,那娘们吃了这多才被卡一次,已经够本了!”另一个揣着手的管事耸耸肩膀,自家挡头的礼是这么好收的,且看来二房的宗子是个能耐的,能让大裆最油滑的老锁头帮着开口。定是有过人之处。
“严匠头少听了不是,”开口说话的管事一阵挤眉弄眼,叹声道:“青黛侄女这次升调,就是进了洗砚池。”说完有意无意的瞄着老档头。
但让他失望的是,老头神情依然倨傲:“哼~那丫头出去一趟性子都野了。混了几个月也只当了女使,都是她自己作的我也拦不了。”
女使只比女奴高一级,院里有些个得脸的女奴比起其他女使地位还要高,这完全取决于跟着的主子。
青黛原本在外院也是肥差,但她不知足,所以求了老索头起了誓,才得了这次外派的机会。
所以现在的结果,外人看来青黛只是平调,从外院进到内院罢了。
一般宗子配的一个玄衣,两个青衣,四个女使。
但若是普通娘子,老锁头使使劲儿说不定就能混个玄衣当当,青黛且转了一大圈才在二房混了个女使,这事办的莫来头。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二房玄衣,青黛自己是没啥想法的。
作为二房掌刑的宗子虽为女郎,但身边的玄衣,能文能武是基础 。
她的目标只是待在娘子身边多学点东西,以后混个管事姑姑就知足了,也好过在大裆过着一眼能望到头的无趣日子。
谢娴对下属没啥要求,在人均幼儿园水平的朝代。能有个识字读写过关的就已经是千里挑一了。她现在只祈祷她未接手的黑市卫能少些文盲,但看着几天族中了解,书梓堂也不是谁都能进的,谢氏宗族人口过千,学堂也不是人人都能上的起的。
只有宗中嫡系或者对族中有莫大的贡献才有资格,若是外姓那么就有可能是高价旁听生了。
不论外边的流言如何喧嚣,谢娴扎扎实实的在躺椅上度过了两天,这两日的饭食谢娴也没什么心思弄,主要是屠珍中间来过一趟,响峡妖仙出名了,虽然有谢家玉树出手按下。但当时看见的人太多,众人只捕风捉影,但崔家和王家等氏族还是知道的。
屠珍只叹息,谢娴虽然觉的自己低调。但她的身份注定了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
谢娴有些烦躁,人多果然麻烦,那么族里安排的嗣子呢?谢娴坐等来个厉害的接过二房这个宗子的名头。
第三天,开宗祠。
带着黑石戒指,谢娴挪动步子低头看着脚上的木屐,心里对能把这种木屐踩的如同草上飞的古人们佩服不已。
实在是习惯了软底鞋,突然发现正装要带的玉簪环佩就有一斤多,更别提好些还是青铜制品,虽说都是手工打磨,精雕细琢大师出品。
但是架不住古人的实在,一个个都秉承着大、粗、质量绝不掺假,带着不仅有分量,还安全感满满,保证一个圈轮过去能打掉一排牙。
谢娴负重前行,入了席间见着眼前黑压压的人头,晃得她脸盲症都要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