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臣不再劝他，只是再度低头审视自身。

铠甲的双足部分已经破碎，但并没有露出李元齐的本体，而是整个消失不见。

脚踝以下，只剩空气。

水球的速度明显已到极限，再继续运行就要以消耗铠甲的质量为代价了。

这次已经不需要提醒，因为李元齐自己也察觉到了双脚知觉的消失。

然后是膝盖以下，一双小腿没了知觉。

水球质量只剩最后一成，李元齐下半身已经全部消失，只剩一条躯干，斜斜地推着两条手臂和脑袋前进。

耿帅臣喃喃道：“少年，你要死啊……”

李元齐大笑着回应：“哈哈哈哈！在遇到你之前，我早就是必死之人！”

“这样死在保卫家乡的过程中，总比接受着放射病治疗，看着自己一点点腐烂，最后人不人鬼不鬼地粘在病床上要好！”

“‘滚个大雪球’也是我的遗愿之一，现在这遗愿完成了，我也可以死得痛快了！”

“只不过这‘雪球’有点大过头了哈哈哈——”

帅臣看这少年决定慷慨赴死，还要拉着自己一块走，不禁为之动容，说：

“我也本就死过一回了，还能来这个世界，已经算是获得了第二次机会。”

“把这第二次机会用在拯救一个城市，也算是用得值了！”

“谈笑”间，铠甲的胸腔也在逐渐消失，头和双臂之间只有一条狭窄的肩膀连接。

水量剩余：十万分之一。

遮天蔽日，势要毁坏北港市的特大水球，已经告以销毁。

但还有最后一个步骤。

在释放热量的过程中，氮冰一刻不停地积累，但几乎没有被消耗，现在已经聚集成了大小不亚于水球的氮冰球。

一旦李元齐放手，这些纯氮冰会迅速气化，吸收巨量的热量——等同于把水球蒸干所需的热量！

在北港市上空释放这么一个寒冰炸弹，又会造成一场灾难。

李元齐也预料到了这一步，他已经成为氮元素人，对权柄的运用天赋异禀。

空中“轰”的一声巨响，百里内生灵缄默，臣服在高位格存在的威压之下。

直径数公里的巨型冰球自底部向上炸开，无数冰块向天空抛射，像极了温差相反的火山爆发，又像一个放大版的烟花。

爆炸的能量，刚好耗尽了铠甲双臂和头部中所剩余的所有能量。

李元齐的身躯在冰烟花之下，化作细碎的金光消散，不复存在。

冰块脱离了权柄的压制，贪婪地吸收着热量，周身裹上了一层白烟。

刚才水球蒸发时，早就把水气均匀地抛往高空，现在冰块又把冷气撒向高空。

水汽和冷气半道相遇，瞬间凝结成细小冰晶，飘散而去。

周福兵看到天空中的大爆炸，下意识扑向看得呆住的林皎皎，将她牢牢地护在身下。

一人趴着，一人仰躺着，两人等了许久，竟也没有等到爆炸的冲击。

周福兵抬起身子，回望天空。

五月初的夜空中，鹅毛大雪纷乱飘下。

再回望少女。

林皎皎无神地仰望天空，正在无声地抽泣，泪珠从她的鹅蛋脸两侧滚落。

雪花沾在她的紫头发上，融化在她的泪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