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我心情复杂。
【嗯】
【被人划过,批注过的那种吗?】我试探着问。
【嗯】
【我的也是这样的】
他回道。
这下,我肯定要去了。
祠堂在村东口,再往外走就是入村的大路了。一块刻着“凌家村”的木牌立在大路旁边,上面不知道被谁涂了“我回来了”的红油漆。我记得昨天这木牌上好像是没有字的,也许是谁的恶作剧。
我到的时候,远远就看到林旭东正架着相机半蹲在祠堂门前,反复调整着,似乎是在寻找最佳的拍摄角度。我有点奇怪。林旭东一向爱拍照,这我知道。可我们要交流身份和纸条的这当口,他是在拍啥?这里也没啥特别的啊?
我走近了一些,想看看林旭东发现了什么东西,反正我是没看出来。走得越近,我的心情就越轻松。直到我走到几步路外,凌肃才注意到我。一发现我,他面露喜色,连忙朝我招手:
“凌隐,你来得正巧了,我正缺一个模特,还想问问谁在附近呢!”
巧?不是他叫我过来的吗?我一头雾水。
“模特?你要拍什么?”
“当然是这座祠堂!不觉得祠堂就是历史与未来的交汇点吗?我刚刚站在祠堂门口的时候,就有种既庄严肃穆、又身心一新的感觉。仿佛千年的历史沉积在这里,厚重的过往与此刻的新生交织,让人不由豪情大发,诗意暴涨……”
凌肃一边说,一边挥舞着手,慷慨激昂的语调仿佛在做什么演说。我嘴角抽搐,忍不住打断了他:
“不是,你到底是怎么在这个没有雕花,没有彩绘,只有白墙、红灯笼、红纸对联、塑胶字的一层平房上找到历史的感觉的?但凡这门口能摆上两石狮子,我都能捏着鼻子说这祠堂有点古老气息。可这墙白的那么朴素,这灯笼像是新买的,这对联都还没旧,这‘凌氏宗祠(小)’的字一看就是打印的塑胶字,你到底从哪看出来的历史?”
在我眼前的,明明就只是一座白墙青瓦的小院落。素白的围墙围起整座祠堂,让人看不到祠堂内部布置,只看得到祠堂极为朴素的门脸:朱红木门上方贴着几张红纸,再上方是“凌氏宗祠(小)”几个塑胶字,两旁贴着红纸对联,两个红灯笼挂在对联两侧。除此之外,就只有一色的白墙面,啥雕塑装饰都没有。凌肃怎么就沉迷拍它了?这也没啥好拍的吧?
我心下疑惑,凌肃倒是丝毫没有在意,只是挥了挥手,然后指向那大门:
“不不不,你弄错了,我说历史,只是为了强调新生!你站在这门口,就知道我刚才的感觉了!”
“感觉?”我奇怪道。
“是一种精神为之一振,天地气象为之一新,朝气蓬勃,心情振奋的新生一样的感觉!站在这里,能感到自己与这个世界、这个村落、这个姓氏,血脉一样不可分割的紧密联系,又有一种新生的锐气与豪情,想要破除一切困难,冲破一切阻挠!所以我才觉得,为了这种感觉,怎么也得给这祠堂,拍个九宫格,发个朋友圈!”
“……你这是修辞,还是实感?”
凌肃平常就爱用夸张的说法来开玩笑,我实在分不清他是故意说笑,还是这祠堂真有问题。奇怪,我为什么会下意识觉得祠堂有问题?
“是实感,当然,我加了一点点修辞成分!”凌肃笑了起来,对我伸出手,“可这祠堂真的很阳间,足以洗刷我恐怖片编外摄影师的恶名,我这不得多拍几张?凌隐,你过来当我模特吧?”
兜里适时响起了手机的闹铃声,我急忙说句“等会”,把手机掏了出来。屏幕上出现的是我来这里前设的备忘,写了我来这里是干什么的,那是出发前,我怕我突然忘记我的来意特意设置的。看完备忘,我确定我没有忘记什么,我是来和凌肃交换纸条的,便把纸条掏了出来。
“你拿这个干什么?”凌肃奇怪道。
“交换纸条啊?你不是为了这个把我叫过来的?”
“纸条?”凌肃有些茫然,“哦,我记得我确实带了张纸条,只是我沉迷拍照,不小心把它给忘了。嗐,这也不能怪我,都怪这村子怎么拍都阴间,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最阳间的地方,可不得多拍点,好让我相机里的渗人东西别那么多嘛!”
他一边说着,一边接过我的纸条,只看了一眼,就皱起眉:
“这是什么新的小说设定吗?你叫鹿小白?你不是凌隐吗?”
“你的纸条也很奇怪吧?”我不客气地吐槽回来,“什么叫‘相机拍的都是真的,相信相机,不要相信眼睛’?后面那批注更奇怪,‘相机拍的是此世之物,相机拍不到的,并非虚构’?说到底我们为什么要交换这样的中二纸条啊?给我积累写作素材吗?”
“我不知道啊!”凌肃也有些茫然,“不过,这纸条上提了祠堂里有口大箱子,来都来了,我们进去看看吧?你看,祠堂门也没锁!”
箱子?对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交换纸条后,去祠堂里看箱子的。可是,好端端的,我们到底为什么要交换纸条和看箱子呢?
疑惑涌上我的心头,唤起我一点隐隐约约的记忆。“等会,凌肃,你把纸条给我,我再看看……”
我把那纸条看了一遍又一遍,抬起头时,我看见凌肃关心的脸:
“凌隐,你怎么了?脸色那么差?”
“我想起来了……”
我喃喃地说。
“手机备忘上写的我俩的名字,是凌隐和凌肃。可我编辑备忘录的时候,打的名字,明明是鹿小白和林旭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