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父这是下了血本啊,不过这倒也是应该。
此时的方文杰已经酒气上头。
他脸色涨红,瞋目切齿,倒也别有一番不俗气势,反倒叫沈醉和任斌暗中对其高看一眼。
任斌看着桌上的大金铢,酒劲已然下去大半,默然片刻,他哈哈大笑道:“既如此,任某必尽全力以保嫂子无忧,兄长且等我好消息便是。”
言罢,任斌将金铢收入怀中,提起佩刀,晃晃悠悠地告辞离去。
待他走后,魏芸紧握着丈夫滚烫双手,忧声询问:“任斌他……真能帮到我们吗?”
这枚大金铢,已经将他们一家彻底掏空。
不仅方文杰东挪西借欠下不少饥荒。
魏芸也变卖掉几件当年余下的嫁妆和首饰,又拿出家中全部积蓄,这才将将凑齐并换取到一枚大金铢。
如今全部的家当都交给了任斌,说不担心,那是假的。
方文杰心里也没任何底气,但是没办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当下只能如此。
他暗中咬牙,勉强宽慰妻子:“放心吧,我与任斌相识已有多年,其为人我还是了解的,况且还有这一层亲属关系,他既能收下钱物,就一定会办事的。”
魏芸紧抿双唇,心中愈发自责,忍不住垂头低声啜泣:“都是我不好,引来恶人,为家中招惹灾祸,连累你们……”
她实在难以理解,自己充其量不过有三分颜色,又为人妇且育有二子,只是年老珠黄的一介妇人。
可那高启航为何如此纠缠于她,毫不讲理,誓不罢休。
心中又想到高启航那两个恶名昭著的高家大爷、二爷。
还有高家那些凶神恶煞的众多护卫、门客。
以及吉祥禅院、如意寺等那些个庞然大物。
魏芸浑身酥软,嘴唇发白,如坠冰窖,恐惧得连心肝儿都颤了起来。
方文杰闻言怒斥:“胡说八道,此事与你何干!”
“高启航那个畜生狼子野心,觊觎人妇,心怀不轨,实为淫贼恶徒,就是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他心中本就气愤填膺,此时见到爱妻脸上一片凄楚,再也难忍。
方文杰“噌”的一下,猛然站起,脸红筋涨,眼中几欲喷火,咬碎牙关厉声喝叫:
“若是任斌办成此事,自然无话,若是办不成……
芸娘也勿怕,他高家势再大,高启航也不过肉体凡胎,大不了我与他一换一便是,看看谁命贱,谁命贵!”
魏芸闻言连连点头。
她竟也未出声去阻止丈夫这般玉石俱焚的念头。
只是她的脸上不再凄苦,反倒多出绝然之色。
魏芸擦拭泪珠,神色转为坚定,仿佛下定某种决心:“夫君放心,倘若真事不可为,我纵死也不受辱,绝不会败坏夫君名声!”
夫妻二人此刻,彼此明心迹,存死志,心情反倒变得放松许多,不再那么恐惧彷徨。
沈醉在一旁,将此情尽收眼中,但却不知该如何宽慰二人,愈发沉默不语。
丈夫为保护妻子不受辱,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妻子为守贞洁护夫名誉,矢志不渝,宁死不屈。
古人气节,竟如此刚烈、坚韧。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值得赞叹……
沈醉此时心中五味陈杂,气血上涌。
鼻翼中呼出的气息仿佛都带着灼热滚烫,满腔热血也是纡郁难释。
至于任斌,沈醉对他评价是,为人圆滑,贪财,颇有城府。
他思维一时有些发散。
直到方胜和方茜出来吃饭,堂间的气氛才稍有缓和。
“娘,你别哭。”
八岁的小方茜性格文静,说话细声细语。
方胜性格莽撞一些。
他紧握拳头,看着方文杰,梗着脖子气呼呼道:“爹,我要习武!”
方文杰望着儿女,默然片刻,缓缓点头,随即又摇摇头,长叹一声。
不过很快,二小毕竟都是孩子,心中存不住事。
随着方胜方茜狼吞虎咽,吃着平日难见的珍贵美食,冲淡掉许多哀愁伤情。
入夜,沈醉堂屋内。
一灯如豆。
他躺在榻上翻着书籍。
“没有手机、网络的日子……实在难熬。”
他上次在镇里买到诸多书籍,便是夜晚中唯一的消遣方式。
《甘州梦华录》《闲情逸致》《甘州绝色谱》《长乐志》《平安郡野史》。
这几本书籍是沈醉着重挑选的。
比如这本《甘州梦华录》
里面纪录着坤罗王朝甘州风貌。
上至皇家贵族,下至平民百姓的生活细节和城镇面貌。
还有诸多民俗民事,风俗礼仪等等人文历史,可以让他更加了解这个世界,融入这个世界。
其余的书籍,则涉及到一些历史文化,人文故事,坊间传说等等。
此刻,沈醉的手中拿着一本《甘州绝色谱》。
寂静无声的夜里,他趴在床榻上。
看得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