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街刑场是先帝代宗时候所建,当时在这个刑场上腰斩了名士高翰,惹得苏昂的父亲苏居大怒下弃官归乡的。当时是因为代宗皇帝想大兴土木,建一个占地达千亩的园子,已经征集了天下达上万的工匠准备动工。
就在钦天监选定的良辰吉日前一天,高翰怒骂代宗皇帝大兴土木,说他是一代昏君,当时先帝已是盛怒,只是碍于高翰名满天下,对其用刑恐会招致天下不满,所以就忍了。没想到第二天高翰直接如同泼妇一般蓬头垢面躺在要动工的地基上,口中怒骂不止,甚至当场磕破额头,鲜血流满了脸颊,想以此明智,让代宗皇帝停了建园子的想法。
代宗皇帝此时虽然怒不可遏,但还是没有升起想杀高翰的心,恰在此时,薛勖跑出来对着代宗皇帝说了一句:“陛下,这天下是您的天下,您想干什么难道还要受制于他人,那您还当什么皇帝?”
这话若放在平常来说薛勖肯定是不敢的,但是目前的状况却不同往常,他太清楚代宗皇帝的脾气了,那就是好面子,极度的好面子。于是代宗皇帝直接让人将高翰拖下去斩了,就在一众大臣想要求情的时候,薛勖又淡淡地说了一句:“陛下,臣觉得砍头还不足以震慑那些轻视您的人,况且这高翰实在是罪大恶极,臣建议应当腰斩以正皇家威严,另外凡是敢劝谏之人也应同罪。”
就这样一代名士高翰被拖到白虎街处以腰斩极刑,据说高翰被行刑后还活着,怒骂三日方才气绝而亡。代宗皇帝又听了薛勖的谗言,下令不准有人为其收尸,直到曝尸近月余,黄公辅才趁着代宗皇帝寿诞高兴之时借机提起为高翰收尸,这才让高翰入土为安了。
自此之后再无人敢提出谏言,但是那个代宗皇帝想建的园子倒是最后也没建起来,据说是因为那一年抚州莫名其妙地发生了一场蝗灾,灾情之重赵国立国以来不曾见过。钦天监观察夜象得出结论:园子与国家相冲。这才不了了之了,后来留下的半拉园子就是现在的景苑。
突然一阵大风刮了起来,如同鞭子一般抽打在身上。乌云卷上天空,一片阴沉。
白虎街刑场站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人,中间高台位置被全身甲胄的禁卫军围了起来,这些禁卫军如同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般面无表情,冷冽、肃杀,手中的长刀上冒着丝丝寒意。风将旌旗吹得猎猎作响。
巳时到了,一阵车轮的“嘎吱”声伴随着震天的嚎哭、求饶声传来,围观的人们伸长脖颈、踮起脚尖张望着。终于,一队身披银白色甲胄、手握长枪的禁卫军护送着一支囚车缓缓走来,囚车多达上百个,里面的人身披枷锁,个个头发凌乱,有的一言不发,有的大声嚎哭着,有的高声求饶着……这些人的丑态,在这一刻算是表露无遗了。
刑场南面有一座古老的石塔,石塔上摆着一张豪华的床榻,床榻上的黄色锦缎熠熠生辉,与古老的石塔形成鲜明对比。桓冀斜躺在床榻上,眼睛半闭着,脸色依旧铁青,一旁站着谢化中和桓绍,安静地只能听见呼吸声。
“陛下,杨大人和苏将军前来!”门口传来护卫的声音。
谢中华打开门放两人进来,两人行礼后坐到床榻边上。
“陛下,末将已将人犯全部押入刑场,前来交令!”苏昂双手递过金色令箭。
桓冀扶着床榻边沿坐起来接过令箭:“好,辛苦了。绍儿先出去吧,过会儿回来。”
桓绍一拱手逃也似地跑了出去,桓冀见状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陛下龙体康健?”杨固有些担忧地问道。
桓冀摆了摆手,有些有气无力地说:“杨卿,朕知道你们有许多疑问,你们想知道朕我为何要如此刑杀朝臣,你们也看到了,朕如今的身体大不如前,太子又生性顽劣,朕如果不采用雷霆手段,一旦什么时候朕走了,那这变革只怕是要夭折啊,朕会成为赵国的罪人!”
“陛下!陛下万年,赵国的臣民们还等着您呐!”杨固、苏昂两人跪倒在床榻边。
“快起来吧。朕之所以这样做也不全是因为身体的原因,也是为了给你们铺路,朕想将你们提上高位,只能用一些非常手段,你看这样一来,就没人反对提拔你们了不是吗。”桓冀露出一脸腹黑的表情,完全不像一个君王。
说这番话的时候彷佛用尽了他全身的气力,又躺了下去,缓缓叹了气口气:“只是我这个儿子,真是让我担心呐,他长在福中,不知百姓疾苦,每日除了吃喝玩乐别无长处,朕如何能放心的将江山交到他手里,只是朕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陛下身体定能康复,到时自可好好教导太子爷当一个仁圣明君。”
桓冀苦笑一声,再没有说话,只是摆手示意让两人离开,等两人走出房间,又让谢化中找来桓绍,逼着桓绍站在窗前看刑场行刑。
桓绍嘟着嘴,他心里极度害怕这个父亲,一直对他冷着脸,从没给过笑脸,记得有一回他读书走神,被父亲抓住一顿戒尺,抽得手掌肿了好几天,然后父亲又将他的伴读薛统让人拖了出去,扒掉裤子一顿大板,打得薛统皮开肉绽,近半个多月见到时还一瘸一拐。自然这也养成了他叛逆的性格,时刻想着怎么逃离,离父亲越远越好。
刑场上,两个赤着上半身的壮汉用力敲响牛皮大鼓,意味着行刑时间快到了。薛勖蹒跚着走到主监斩官的位子上坐下,他冷汗直流。黄公辅作为副监斩官走到一侧案几后端坐下来,他表情冷淡,毫无波澜。
一干人犯被一个个从囚车上拖了下来,径直押上刑台。刘护看着薛勖,哭嚎着:“太师,快救救我啊!我不想死啊,看在这么些年我为你出了多少力的份上救救我!”
听得这话,薛勖脸色黑了下来,大喝一声:“闭嘴,我等皆是为朝廷效命,你干了掉脑袋的事情还敢乱喷别人,如今陛下仁慈,只查办你一人,未曾连累家人,你可莫要如同疯狗一般乱咬人!”
饶是刘护再没脑子也听出了薛勖的言外之音,这是在用他的家人相威胁。刘护瘫倒在地,任由禁卫军将他拖上刑台。
苏昂和杨固拜别桓冀后也到了刑场,听着台下百姓们议论纷纷,两人皆是齐齐叹息不已。
“苏兄,你说陛下这般做到底是对是错啊,眼下改革正是关键时期,我历来奉行以法治天下,可如今的情形似乎背离了法这个字了。”杨固微微向前迈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