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肖病葭的生死原本并不算什么大事。

武林纷乱，即使是在南平附近，每天江湖埋骨的侠客也远超十指之数。这种情况下，自诩善良的人们实在很难对一位素昧平生的武者产生多少兴趣。

但今次的事情却有不同。

计划了一切的有心人背后推手，类似“思想道德模范肖病葭同志遭人暗算”、“青年俊彦意外身死，佛门高僧难脱嫌疑”、“震惊！一代刀王死前竟然…”之类的小道消息仅仅一夜之间便在南平城内传得人尽皆知。

习惯了生死大事的人民群众显然是见过大世面的，原本对于未知杀手的恐慌借由这些报道炒作，很快转变为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完全归纳到娱乐新闻之中。

一时间，关于杀害肖病葭的犯罪嫌疑人到底何许人也，淳朴热情的劳动人民已经编排出了数个版本，其中流传程度最广的正是有关“无佛寺山僧悟守辣手无情”的故事。

这也导致次日公考放榜之时，众位考生看向霜夜云的眼神多少有些不善。

头条之仇，懂得都懂。

当然，这其中到底有多少是热心武林公义，又有多少只是“表面正道”恐怕就很难说了。

还好霜夜云也不关心这些，时隔一晚，悟守大师似乎依然完全没有察觉到有心人背后算计的恶意似的，还是如昨日一般淡然行走在人群瞩目之中，查看公考的成绩。

而就在场中的气氛愈加微妙之时，头戴方巾，块头惊人的吴慈仁却主动向霜夜云打了声招呼。

“佛兄来的很早啊！”

“吴施主别来无恙。”

“哈哈，佛兄当真不愧是得道高僧，如今肖病葭之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兄身处激流之中竟还能宠辱偕忘，波澜不惊，吴慈仁佩服！”

“身从无相中受生，犹如幻出诸形象。幻人心识本来无，罪福皆空无所住。”

霜夜云低吟一声，嘴角微微牵起，随后转移了话题。

“不知昨日公考，吴施主可曾得中？”

“正要与佛兄分说，哈，愚弟曾三考三落，今日总归得中金榜。”

“阿弥陀佛…”

双掌合十，霜夜云尚来不及道一句恭喜，身边围观群众里却已经有人大喊出声。

“畜生！你中了什么？”

扶剑青年横眉冷对，一看便是义愤填膺的热血青年，初入江湖的他急于维护武林公义，指着吴慈仁与霜夜云破口大骂“和此等奸邪妖僧为伍，你这书生与禽兽何异？”

“妄你还读了这么多圣贤之书，怎的这般不知礼义廉耻，还与纣虐之辈谈笑风生，公榜之中若真有你的姓名，那才真是天下武林不幸！”

“若你还有良心，就该与这妖僧断绝往来，大义灭亲，我等皆可保证，对知错能改之人既往不咎！”

年轻人一口气说了不少慷慨之词，连带着不少围观群众也加入了对吴慈仁、霜夜云的声讨。

虽然他们一没有证据，二不知真相，但人民的力量就是正义的力量！哪怕真的弄错了，那也只是人民内部矛盾，大家都是为了维护武林长治久安，出发点属于善意，不予追究刑事责任。

——看什么看，新时代武林生活就是这么美好。

相对的，所谓的社会公论对于已经走上“被告席”的霜夜云等来说就比较残酷了。

按规矩，作为看上去20至35岁具备一定社会定位的健全男性，甭管你有多大的冤屈，只要成了被告，基本都逃不过“渣男”、“败类”、“武林公敌”之类的人设判定。

想那些日夜奔波的劳苦大众双眼雪亮，哪怕自小练武严重偏科导致目前连阅读天气预报都有困难，却仍然热心参与和谐武林法制建设——说你杀人就杀人，难道我二姑妈隔壁的邻居的小姑的外甥家的花花还能冤枉你不成？

就算花花是条坚强勇敢，忠心耿耿的泰迪，可那也是人民的泰迪，正义的泰迪。

你敢瞧不起泰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