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舒咄咄逼人,继续问道:“你不喜欢我吗?”
武龙依旧默不作声,他心底其实在回答:我对你谈不上喜欢,只是觉得亏你,欠你,甚至有点怜你,但绝对谈不上喜欢你。我喜欢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薛妍。她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但如此情形,他怎好如实相告。所以沉默便是最好的选择。
暮云舒脸色惨然,已到晕过去的边缘,她鼓起最后一丝力气对武龙说道:“龙哥哥,我爱你,自从我们在伏魔庙里第一次相见,我就爱上你了。可是我知道你的心里只有妍妍,所以我就一直女扮男装,心想只要每天能看看你,陪你一起开心快乐,即使得不到你我也乐意”,她深深的换了一口气,生怕死前不能将自己对武龙的爱意表达出来,继续有气无力的说道,“可是现在不行了,不能继续女扮男装了,不能跟着你驰骋沙场,笑傲江湖了。能不能活着也得看天意,不过能死在你的怀里,我便相当开心了,这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暮云舒说完这些如晴天霹雳的隐藏在心底很久的表白,然后头往武龙怀里一偏,晕了过去,嘴角悬挂着一丝满足和快意。
剩下武龙僵立当场:这什么跟什么呀?暮云舒从男人变成女人的事实我就勉强接受了。怎么这个男人婆还一直在默默的喜欢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深知暮云舒句句肺腑,但他不知该如何言语,只能将这些话当作秘密埋藏到心底,有些秘密是千万不能让薛妍知道的,必须将她烂在肚子里......
这边陈勇抱紧陈彤,心里憋屈、且自责不已,按道理他是可以挡住暮云舒这一剑的,可当时被陈彤突施奇袭深深的震撼到,一时反应不及,才让自己的妹妹腹部重伤,还容颜被毁。
“哥哥,我的脸怎么样了?我的脸怎么样了?”陈彤担心之极,对于女人而言,特别是对于修炼媚术的女人而言,脸就是命,甚至脸比命还要重要。
陈勇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你即使变成丑八怪了,我一样爱你,我不嫌你丑的,我是不会嫌你丑的......”
不解释还好,不安慰也罢,可陈勇这话回答得歧义连连,暮云舒一听之下,以为自己一下变成了丑八怪。
她怒推陈勇,尖叫道:“谁要你爱,我都毁容了,谁要你爱?你爱也好,不爱也罢,谁又稀罕你”。
众人均觉她脾气古怪,言尖语利,刁蛮刻薄,翻脸比翻书还快。均想:难怪陈勇四处比武杀戮,要是自己在家里有个陈彤一样的婆娘伺候着,保不准能比陈勇作出更加伤天害理的事来。
陈勇早就习以为常,抓起陈彤双手,道:“妹妹,你冷静下来,你忘了娘可以去向姑母求黑玉断续膏了吗?有了黑玉断续膏,你脸上不会留下一点疤痕”。
经陈勇一提醒,她仔细一想:对呀,是我关心则乱,太过在乎致使自己乱了分寸。
陈彤对陈勇道:“可是姑母贵为皇后,远在京城,何时才能求得黑玉断续膏”。自己的脸有了恢复之法,她又变得温柔起来,双手环抱着陈勇,将受伤的脸庞靠近他的胸盘,以防别人对他的丑脸多看几眼。
陈勇答道:“我们先回夔州府,将腹部的伤势处理好,然后我和娘立即陪你到京城去取黑玉断续膏”。本来从夔州府到京城有两百多里,陈彤伤势颇重,又不能行小路,一趟至少也要四五天,他本想说明天再出发的,但一想妹妹的脾气,定是一顿臭骂,说什么不在乎她之类的话,所以决定回夔州府稍作收拾,对伤口稍作处理,然后匆匆的赶往京城。
陈彤略微思索,道:“我和娘去就行了,你率领契丹武士,将这里的江湖人士全部杀光。我回来之后,不想听到有一个见过我丑样子的人活着,也不想听到有一个人胆敢嘲笑我们”。
她无意间抬头,看着武龙和暮云舒相拥而谈,气更不打一处来,颤抖的手指着武龙和暮云舒两人,道:“这两人不要杀,留着我回来好好折磨,我要让他们生不如死”。
事已至此,陈勇哪敢违背,点头道:“好”。
陈彤躲在陈勇怀里,高喊道:“青城派,少林寺,点苍派......”,她将参加今日武林大会的门派及山庄一个一个的喊了出来,恨意满满,怨气冲天,声音不大,但穿透力强,落在每个人心里都一阵发抖,仿若被死神选中,又仿若被恶狗盯上,不死不休的感觉,让人毛骨悚然。
没等将所有门派全部点完,陈彤忍受不住腹部疼痛,终于也晕了过去。
陈勇和陈彤,武龙和暮云舒,这两对本质不同的一男一女,此刻的表情却是惊人的相似:男的担忧无比,女的满足而睡;男的怅然若失,女的伤痕累累;男的任重道远,女的听天由命。
任我杀走到陈勇跟前,说道:“彤儿伤势颇重,耽误不得,我们赶紧离去,一切从长计议”。
陈勇想想也是,抱起陈彤,面对群雄,朗声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今日之仇,我会找你们一个一个讨回来,你们赶紧回去,准备好血的洗礼吧!”
群雄轰然抗辩,喧哗嘈杂。
“伤了我家小姐,就想这样一走了之吗?”邋遢老者见他怒视暮云舒,不由得冷笑道。说话之际,抬肩缩臂,飞天一掌,打向陈勇怀中薛妍。
陈勇暗叫:“不好!”若是抢步上前,以掌还掌,纵然挡得一挡,陈彤仍然不免受伤,危急中不及细思,转过身去,想以背接下邋遢老者一掌。
一见此暮,武龙心想:陈勇虽然杀人无数,嗜武如命,但却是个有爱有恨,敢爱敢恨的性情中人。
任我杀“嘿”的一声呼喝,道:“以大欺小,也不怕堕了夏国的威风”,他闪身走到陈勇身后,手掌与老者相交。
这是两位武学大师的二次交掌。老者身在半空,无从借力,顺着对方掌势翻了半个筋斗,向后落下。任我杀却稳站原地,身不晃,脚不移,居然行若无事。
古三通、欧阳不修深知老者武艺深不可测,见后无不骇异,心想这契丹武师的功夫实是深不可测。
其实这掌的玄妙武龙看了出来:老者向后退让,自然而然的消解任我杀的掌力,乃是武学正道。任我杀救人心切,情急之下仓促出手,硬接了老者的掌力,却是大耗内力真气,虽似占了上风,内里却是受了不轻的内伤。二人均是武艺高强之辈,数十招内决难分判高下,第一次拼斗任我杀内力稍占上风,此时一掌以无备接有备,自是吃了暗亏,只觉胸口生疼,好在老者一掌既发,并不继续迸招,于是口唇紧闭,暗运内力,打通胸口所凝住的一股滞气。
其实并非老者不愿意出第二招,先前任我杀一爪抓断右臂,伤势未愈,怒击之下,伤势又有加重,一击即中,也出不了第二掌了。
群雄一见之下,纷纷拿起武器,将陈勇三人团团围住。
陈勇转过身来,高声叫到:“你们以为今天能留得住我吗?”
喊声刚止,只见章守信信步走来,他的肩上绑着绷带,想是武龙赐他的箭伤未愈。他向陈勇禀报道:“公子,夔州军士已将青城派团团围住,就等你下令”。
没等陈勇说话,欧阳不修和古三通大步走向前来,道:“章守信,你还敢出来?”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两提起兵器,就欲上前杀人。
“站住,放他们离去”,武龙阻止道,“暮云舒伤势太重,已耽误不得,报仇之事,以后再说”。他情知双方若事打起来,一时半会儿分不出胜负,若是暮云舒因此丧命,将得不偿失。暂且不论暮云舒身后的势力,但这邋遢老者的报复,也没有一个人能抵挡得住。况且暮云舒本就因为为群雄比武受伤,若在被群雄相斗而殒命,当真是天理难容。
欧阳不修和古三通当即停下脚步,他们虽然均被仇恨迷住了双眼,但孰轻孰重,却是分得清的。
任我杀也在后面劝着陈勇道:“勇儿,情况有变,不宜按照先前的计划行事了”。
原来陈勇三人是有备而来,他们之所以来争武林盟主,不过是缓兵之计,其实已暗中安排契丹武士和夔州府兵将青城派围得水泄不通,就等陈勇一声令下,即可将所有人一网打尽,聚而歼之。
这一手计划完全出自陈彤,其用心不可谓不歹毒,其计划不可谓不周密。可惜陈彤自己布置的天衣无缝的计划,却是毁在了她自己的手里。
陈勇看着任我杀苍白的脸色,知他已无再战之力,又担心怀中陈彤的伤势。所以果断命令章守信,道:“你负责断后,护送我们退回夔州府”。
章守信心里骂道:“真是妇人之仁,如此天赐良机,居然就此放过。此时不灭,更待何时?”但他仍然有求于陈勇,不得不听从安排,答道:“是”。
在群雄的叫骂声中,在众人的怒视中,陈勇一行人安然无恙的退回夔州府。一场武林大会,雷声大雨点小,就此结束。
群雄找到了靠山,选出了武林盟主,得到了与夔州陈勇抗衡的资本。但没有一个人高兴得起来,因为他们都知道,一场大战风雨欲来,谁胜谁负尚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