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二年三月的某一日。
“小郎君,你说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长安啊?”
蓝天白云、阳光明媚,天气格外舒适。此时已是晚春,如丝绦一般碧绿的杨柳枝儿被柔柔的春风吹拂着,带起了一片绿海;每到这个时节,人们都喜欢携童带老,举家出去郊游踏青,感受春天的美好。
可就在这个时候,有两个人衣衫褴褛之人行走在一片荒无人烟的、杂草丛生的野外之地,怎么看都不像是来游玩的。风尘仆仆的二人发髻散乱,蓬头垢面,陈旧的袍子上沾满了灰尘和泥土,样貌极为落魄。前面那一身白袍、不过弱冠之龄的青年人随口叼着根狗尾巴草,嘴里哼着小曲儿,不疾不徐地迈步走过脚下的荒野,似乎没有任何不适。而跟在其身后的少年则是远不如他潇洒,只见他身着粗布麻衣,头戴青帻,面黄肌瘦,肩上挂着圆滚滚的包袱,手中还捧着一个跟他半个身子长的玄色匣子,看起来像极了小户人家的田舍郎。
“哎呀,小郎君...”后面那个个子矮上一些的、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后生又忍不住拖着长音追问道。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而且他不姓“小”,而姓“萧”,郎君是尊称,应该叫萧郎君才是。萧自如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道,我自己还糊里糊涂的。但说肯定是不能这么说的,否则也太没有信心了。“呸。”他一口吐掉越嚼越苦的草叶,张口便笑,露出一口白牙:“嘿嘿,放心,不过寥寥数日,咱们很快就能到了。到时候,大鱼大肉、鲍鱼海参、任你挑选如何?”他懒得再纠正称呼的事情了,只不过不忘给这少年画了个大饼。
“哦...”当后生听到大鱼大肉的时候,那略显稚嫩的脸庞上瞬间就换上了另一幅美妙的表情,似乎散发着扑鼻香气的美味食物已经近在咫尺,他正要美美地饱餐一顿之时,腹部的某个位置突然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大有一叫便停不下来的趋势。
“可是...五郎现在就饿了...”自称五郎的后生撇了撇嘴,小声地抗议道。
“呐,前面有水,你要不先填填肚....子?”萧自如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条小溪,那个“子”还没等说出口,只见五郎那瘦小的身躯就像只离弦的箭矢般冲了过去,他只感到身侧的一阵劲风呼啸而过,那熟悉的人影便到了十步开外。
这小子,上辈子一定是饿死的。不然怎么一看到吃的喝的,就像猪八戒看到人参果似的。萧自如无奈地望着他的背影。“小心匣子,千万不能沾水,不然我打你屁股!”他在后面不由地大声叮嘱道。
“知道了,郎君。”
萧自如看到他像只斑马一样,不顾任何风度地趴在溪边饮水,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不管怎么说,这都是自己在大唐结识的第一个朋友。
他本生活在一千四百年后,名为王少裴,是一名普通的历史系大学毕业生,业余时间嘛,则是唐史兼书法爱好者。家境一般,在他那个年代,学历史基本等于死路一条,简直是最不受待见的学科,没有之一。以他的两个死党来说,一个费了老劲靠了个教师资格证,又是花钱又是找关系,才好不容易留在首都的某个三星级高中,从实习老师开始干起,月薪三千,不包吃住;另一个家里条件不错,刚毕业就回去继承父亲的珠宝店,利润一年几十万,算是不错了。
而他呢,虽然比前者好些,在老家找了个大公司当销售代表,月薪也是上万。可架不住他既要赡养年迈的父母,又要维持病重姐姐的手术费用。异地恋的女友,没过一年也跟他提了分手。而萧自如,则是这个世界“他”的名字。
真的是够悲催的。他跪在溪边捧着水喝了几口,小溪不过一步宽,清澈见底,依稀还能看见几尾小鱼在水里活蹦乱跳,不过这溪水的口感与后世的矿泉水还是有些差别,怎么说呢,大概是“更新鲜”一些的味道。一路上走来,水源倒是没有太大问题,此时清澈的水面如一面真实的镜子照倒映出他周正的五官与耐看的脸庞,头上的纶巾随风飘扬。
清水似乎也将他犹豫的心境也照的一干二净。他不自然地伸手捋了捋纷乱的头发,即便是已经过了三天,他还是不太适应这个飘逸的长发和陌生的面容。
他不禁又在心中默念道,这副模样,当真是我吗?
仙灵所说的考验,又到底是指什么?
“郎君...”身后的一声呼唤打断了他的思绪。
“又怎么了?”
他转头望去,只见五郎在一旁的草地上躺了个标准的“大”字,小腹微微隆起,脸上一副要哭的表情。“我...我喝的太多了,肚子好胀,要怎么办?”
“哈哈...哈哈哈......”虽然这样很对不住五郎,可是萧自如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立刻想起了要生产的孕妇,他笑得在草地上来回直打滚。
“别着急,你躺一会儿,等消化掉了就没事了......”过了会儿乐够了,他还是不免顺口安慰了一下这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