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钱余眼中,尹学治算得上“人如其名”——因为尹学治志在“治学”,他兢兢业业,只为一心一意做科研。
但在钱余考取的这所“985、211”重点院校里,人才济济,尹学治只能算徘徊于中下游。
当年学院的招聘制度变为了合同聘任制,新的学术带头人一入职就是教授职称。但依照合同,若该带头人在五年任期内,以通讯作者身份发表的文章,影响因子不达标,或是篇数不足,则给予解聘。竞争强度如何,可想而知。
何谓“影响因子”?
在钱余看来,那不过是衡量学术期刊的一个指标,即某期刊文章在特定时期内被引用的概率。
此算法源于检索系统——可人们却将该引用率本身,作为对期刊进行单一化评判的标准,而常常忽略了期刊文章的质量。
这一做法有太多局限性。
但迄今为止,科学界仍然没有其它行之有效的方式,用以替代或者完善这种“简单粗暴”的算法……
钱余知晓,尹学治并非新合同制下的带头人,但学校对这些“老一辈”的导师们,另有一套制度——将其已发表且影响因子达标的文章篇数,与招生名额一一对应。
简而言之,就是老带头人今年若发了一篇符合标准的文章,则明年有一个招生指标。
要是今年没有成果,那么明年就招不到新生——没有生源,就像公司、企业里招不到人手,缺乏“劳动力”。实验室缺兵少将,课题更难以继续开展,在读的学生就会面临毕业延期的风险。
如此一环扣一环,学校为提高学术影响力,督促各学科创新成果,保持竞争力,只能煞费苦心、竭力鞭策。
“不用紧张。”尹学治示意钱余放松,“这一届只招了你一个学生,平时没有同学可以聊天,做实验应该挺闷的吧。”
当年的实验室里,每个年级都仅有一名学生,从硕士到博士,一共六人——四名男生,两名女生,人数太过于单薄。
“师兄挺健谈的,一点都不闷。”
钱余的师兄名叫顺际宁,当时他们两人一起做课题。
“他说你平时做实验上手还挺快。”顺际宁对钱余的评价很不错,这让尹学治十分满意。
钱余很谦虚,回答道:“是师兄教得好。”
听尹学治的语气,应该不是数落自己,钱余暗自松了一口气。
“你也知道,学院公示了招生新规。”尹学治言归正传,“今年我应该可以发表两篇文章,到时候就能多一个招生指标。现在学院鼓励硕士生硕博连读,所以我想先问问你的想法。”
钱余顿时有些目瞪口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我还真没考虑过读博的事情。”
尹学治点了点头,如实相告:“现在就让你做决定,确实有些仓促。”
“但你也清楚,我们实验室的博士都是对外招进来的,所以入学后,学生们还要再花时间熟悉环境、上手课题。若能像你这样,读硕士的时候就在这儿了,课题自然就能延续开展,事半功倍了。”
这次短暂的谈话,最终以尹学治让钱余先回去考虑,暑假前再另行答复作为收场……
钱余站起身,给三人的杯子都蓄满了茶水。
“当年啊,我刚获知自己可以申请硕博连读,实验室的各位‘同僚们’,就纷纷对此事发表了看法。”
盛夕笑了笑:“是不是大伙都羡慕得很啊!”
钱余也笑着点了点头:“有的说很划算,因为硕士两年、博士三年——这与直接读博相比,省下了一年的时间。”
“当然了,也有持反对意见的。”
反对的原因也显而易见——“省下一年”这一说法,听着就像是“门外汉”发表的言论,因为博士能不能按时毕业,根本就是个未知数。
“我当时有位师姐,名叫谢运。原本在我入学的那一年,她就该正常毕业了。”
谢运当年确实申请了毕业答辩——那会儿她的投稿论文已全数修改,实验也补充完整,只待期刊编辑接收文章,她就能一心准备毕业的事情了。
“可谁知文章投回后,原来的审稿人因个人原因,不再担任该稿件的评审,编辑只能另找审稿人。这人一换,便连带着许多不虞变数——编辑返回了三大页新的审稿意见。”
钱余摇头苦笑:“临门一脚出此变故,师姐只能看着毕业的机会从眼前溜走,无奈地返回实验室继续‘搬砖’了——不过当时她也只延期了半年,算是走运了。”
陈幸也开了口:“虽然大家的意见不统一,可你最后还是选择读博了呀。”
钱余还没答话,盛夕已经快了一拍:“他当时主要是为了学位和文凭,以及毕业后每个月,至少比硕士多一千块钱的工资。再有嘛——这还得多亏了你呀。”
“我?”陈幸闻言不免吃惊。
“你还记不记得,当年钱余正在犹豫的时候,我们还专程找过你,想要‘取一取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