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见到那些被拦腰砍成两截的活死人用两只手拖着半截身子,在地上凄惨爬动时,吓得他连眼都不敢睁开。
因为没有伤及内脏,那些受了“腰斩”之刑的人不会立刻毙命。
那位郑彬更是蘸着自己的血,在地上连写十三个“惨”字才咽了气。
许久过后,村民们才在这场凄风惨雨中回过神来。由于他们大多身负冤仇,所以并不觉得这种场面凄惨,反而有不少人朝那些尸体吐唾沫,欢声雷动。
翠花最是好奇。他捡起端木郁垒扔在地上的那块牌子,嘿嘿笑了两声,然后瞥了一眼。可他不看还好,一眼下去之后,又吓得把那块牌子给扔在了地上!
原来那块金灿灿的牌子是皇帝的御用金牌!
小青弯腰捡起地上的金牌,望向端木郁垒消失的方向,终于唤出了那个自从娘亲死后,十几年都没有喊过的称呼:“爹……”
翠花听到,才刚刚站稳,又是一个踉跄。
就在三人准备“事了拂衣去”的时候,却听到借宿的老人家里传来凄厉哭声。
三人奔到屋子里,看到那位先行一步回到家里的可怜女人,已经用三尺白绫把自己悬在了房梁之上。
那两个可怜孩子一人抱住女人的一只脚,哭声凄厉。
小青把那位舌头都伸出来的女人从房梁上抱下来,一探呼吸,对杨素摇了摇头。
两个孩童趴在女人的身上,哭得令人心酸。
杨素似乎理解了女人的心境。失去了丈夫与清白身子,女人早已生无所恋。之前苟活于世,无非是想再看一眼两个孩子罢了,如今心愿已了,她再无牵挂!
望着那两个才见到娘亲又永远失去娘亲的可怜孩子,自从下山之后就一直清心寡欲的杨素,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满脸悲戚。
他走出屋子,来到村头溪边,对尾随而来的翠花咬牙切齿道:“这就是狗娘养的太平盛世吗?!”
……
南归路上,一身金甲的端木郁垒背影苍凉。
他在一处悬崖边驻马,望着山鸟流离于南疆十万苍翠之间,深邃的眸子里不知明灭着什么样的情绪。
在他身后,三千细柳营寂静休整,人无语、马无声。
端木郁垒望向远方,自嘲道:“一朝权在手,杀尽天下负民狗……本王已权倾天下,可杀了几十年,都杀的厌倦了,为何还是杀不尽这些畜生?”
端木郁垒想回头北顾,却最终忍住。
想起那个一身白衣一身傲骨的师侄,端木郁垒喃喃道:“杨素,我的侄儿……你会不会给你黯然归隐的师父、给我这个只会杀人的师叔、给这个渐渐病入膏肓的世道一个惊喜?”
说完,端木郁垒策马转身,恣意长笑,仿佛回到了荒草丛生的少年岁月。
那时,有师兄一心济世,有师弟一往无前。
一如年轻的杨素与端木灵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