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兄偏心!”
萧澈也略显尴尬,随后将离自己较近的菜伸手夹给颜翎。颜翎却不满道:“不要你夹,我要王兄帮我夹菜!”
“翎儿!如此没规矩,成何体统?子煜是客,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吗?”颜琤这一怒连萧澈都吓到了。
萧澈本就觉得无事。颜翎只是女儿心性,贵为公主自然矫矜,再加上颜琤平日过度疼爱,恃宠而骄也是情理之中,再怎么也不至于如此发作。
“无妨,公主只是和萧某开个玩笑!”萧澈劝道。
颜翎此刻看向颜琤,眸中泪水打转,下一刻便滑落而下,她印象中从未见过王兄如此愤怒。以前自己无论做多离谱多荒唐的事,颜琤训斥时最多只是语气严厉,可表情眼神依旧流露着疼爱。而此刻,颜琤怒目而视,她心中委屈至极。
“看着我干嘛?不知道说错话要道歉吗?”颜琤依旧不依不饶,他不是偏心萧澈,而是知道在萧澈心中对颜翎的在意并不自己少,这种情感源头完全只因颜翎是自己唯一疼爱的亲妹妹,他不想让萧澈因为翎儿的口无遮拦而委屈。
萧澈此刻却只想马上离开,这顿午膳自己就不应该前来,不免沉声道:“王爷,公主无心之言何须如此,今日是家宴,萧某来此本就不妥。”随后起身作揖道“王爷公主慢用,萧某告辞了!”
颜琤自然明白萧澈此时离席的用意,他没有追出去,而是留下来和颜翎处理此事。
片刻后,颜琤将颜翎脸上的泪擦干,轻声道:“王兄错了,不该凶你!”
颜翎闻言,啜泣变为放声大哭:“王兄,翎儿还以为你真的生气了,不再理会翎儿了!”
颜琤轻拍着颜翎安慰道:“子煜与旁人不同,他在我心里很重要。王兄只是希望翎儿可以像我一样尊敬他,而不是像方才那些出言无状。”
颜翎点点头,满心只想着王兄不生气便好,并未明白“很重要”是何意?
半晌后,颜翎又一副活蹦乱跳的样子在王府满院闲逛玩耍。颜琤去找萧澈解释方才之事。正要开口,萧澈却先出言:“阿璃,不必解释了,你不过也是怕我受委屈,我懂!可这真没什么!你不该那样生气的。”
颜琤苦笑道:“子煜,你跟了我本就委屈你了。若旁人指责便罢,可她是我的王妹,断不能待你如此无礼。”
“哪有什么委屈?你啊,就是心事重。好了好了,早些收拾等若枫回来便入宫吧!万事小心!我就在此处等你回来!”
颜琤凑近萧澈在他侧脸轻轻落下一吻,便转身离开了。
申时颜琤和颜翎便已入宫,离家宴开始还早,两人便到永安殿面请安。
春节之后,这还是颜琤第一次入宫。龙榻之上,斜身依靠在妃嫔身上的乾德帝看到来人,略微起身。
沧桑却浑厚的声音传来:“翎儿来,到皇兄身边来。”颜翎闻言看向颜琤,颜琤依旧正襟的跪着,面无表情。
颜翎起身走到皇上身边坐罢,皇上拉着颜翎嘘寒问暖,似乎根本没有看到跪着的颜琤。不一会儿,颜琤双腿已然麻木。
颜翎轻声道:“皇兄,王兄还跪着呢!”
皇上这才假装回神道:“哦,琤儿为何还跪着,李崇赶紧扶起王爷。今日本就是家宴,无需多礼。”
颜琤并没有撑着李崇的胳膊,而是自己起身,作揖谢恩。
“每年家宴朕都派人相邀,你总是借口推脱。今日怎么舍得前来?”
颜琤心中泛起阵阵恶心,他实在没有见过如此大言不惭扯谎之人还能如此义正言辞的训斥自己。
他收起心绪配合道:“辜负皇兄一番美意!臣弟惭愧!”
“既往不咎了,今年家宴能来便好!”
颜琤躬身。
“好了,你许久未进宫去别处看看吧,不用同朕一处拘束于你。”
颜琤如获大赦的告辞离开永安殿。他缓步独行于这陌生却又熟悉的宫城,颜琤不愿进宫自然也因不愿回想过往,无论是父皇在时的宠爱有加还是皇兄后来的苛责薄待。可如今独立于秋风中,一切回忆迎风乍起,让颜琤毫无招架。
不知不觉便走到了东宫,颜琤抬头看到长乐殿的匾额。或许这里是他回忆里最后一片净土了。
颜琤被请进正殿,太监便连忙去偏殿告知太子。
太子一听是颜琤来了,只着一身明黄中衣便来到正殿。
“皇叔!”未行三步便咳喘不止,只这一声便费劲全力。
颜琤回身看向颜钊,对方眼窝深陷,颧骨处的骨头膈着苍白肌肤,似乎下一秒便能戳破。消瘦孱弱,形容枯槁,病气几乎由内而外的散满周身,颜琤不忍再看,如此打量对自己和对方都是残忍,随即躬身问安。
颜钊早早扶起颜琤连忙道:“春节之后尚未见过皇叔,拖着病体哪也不能去,每逢佳令也未来得及去向皇叔问好,侄儿惭愧。”说完又大声的咳起来。
颜琤连忙顺着对方的背,这话也只有颜钊说,颜琤并不觉得虚情假意。
“无妨,太子如今养好身子才最重要。”颜琤看到颜钊如此也不免黯然神伤,可又怕被颜钊察觉更加悲观,于是开口宽解道:“圣上遍访各地名医,太子的病总会见好的,不必忧心。”
颜琤扶着颜钊缓缓坐下,颜钊开口道:“我自己的病心里有数,这些年喝了的汤药不计其数,也未见好转!”轻咳几声继续道“我这病从母胎便有,经年孱弱,早已病入肺腑,不过是为了父皇和母后,为了这江山社稷苟延残喘罢了!”
“太子莫要说这不吉之言,吉人自有天相。你天性纯良至善,定会得上天庇佑,保你安康,切莫多想!”颜琤自己都不信神佛,可此刻的确再无言可劝。
太子当知颜琤心意,也不再辩驳:“皇叔近来可好?”
颜琤温润一笑道:“甚好!而且喜得良人相伴,此生便已无憾!”唇角轻扬着怡然自足。
太子也笑道:“哦?看来侄儿在这深宫之中孤陋寡闻,竟然不知皇叔已有佳人在侧!可是哪位贵府千金何其有幸能得皇叔倾心?”在颜钊看来,颜琤从小聪颖过人,又有一副俊眉修眼,顾盼神飞之貌,他实在好奇究竟何人能得颜琤青睐。
颜琤却摇摇头道:“此事也只有你一人知晓。其实并无佳人,我所觅良人是,男子!”
颜琤并不觉得此事告知颜钊有何不妥。他与萧澈两人同处王府,日日缠绵恩爱之时并不在意他人言语;可当独身一人时又渴望能得到祝福。颜翎自然不懂情爱,更别提这断袖之事,可颜钊不同,他年长自己七岁,幼时如兄如友对自己关爱有加,长大后却又像待皇叔一般尊敬推许,他想看看颜钊的反应。
谁知此语一出,颜钊顿觉气血翻涌,一时间咳喘的满面涨红,这倒是吓到了颜琤,他连忙轻拍着颜钊的后背,帮忙顺气,片刻之后,颜钊才有所好转。
颜琤擦擦虚汗道:“早已你反应如此强烈,便不同你说了。你可吓死皇叔了!”
颜钊竭力扯出一个微笑有气无力道:“我知这是皇叔信任侄儿,是我这身子不争气!无碍!”又恢复片刻方才继续道“若有缘还真想见见此人,何等绝世,值得皇叔如此。”
颜钊的反应在情理之外却又在颜琤意料之中,只这一言,他便知晓这是颜钊最诚心的祈愿了。
颜琤笑逐颜开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