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那盏提灯靠近,是一位脸上还有婴儿肥的豆蔻少女,腰间挎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篮子。
“你是张……”
女大十八变,离家几年,陆笛只觉这位少女亲切,但一时之间竟想不起她是谁。
“我是翠儿呀,张翠。”
“陆大哥,刚煮出来的,快吃了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张翠打开篮子,里面是还烫手的鸡蛋,放着甜枣儿的小米粥和残留着小水滴的腊肉。
一天一夜的劳作,陆笛这会儿也确实饿的够呛,也不客气,接了过来,狼吞虎咽。
张翠尽可能的将提灯举得高高的,好让陆笛看清手中的食物。
“怎么了,是我头顶上有东西吗?”
陆笛问道,他发现张翠一直盯着他的头顶看。
“陆哥,你的头发,全白了。”
陆笛伸手扯下来一根,确实是白的,那种枯槁的,腐败的,马铃薯丢在潮湿角落那种病变芽儿的白。
将白发一丢,微笑道:“不碍事。”
张翠一脸的担忧,还欲说些什么,便被陆笛转开了话题:“你家里的人都还好吧?”
张翠点点头:“一杀头了,父亲就带我们离开了。”
这句话刚说完,这小妮子就意识到说出的话有些欠妥,连忙去捂自己的嘴唇。
陆笛一边剥开最后一颗鸡蛋壳,让里面晶莹光滑的白露了出来,若无其事的说道:“没事儿,已经过去了。人嘛,要往前看。”
张翠连忙道:“不够吃吗?我给你再拿。”
转身欲走,却被陆笛给拽住了:“不必了,杨渊大学士位高权重,不明不白的死在这儿,此处已是是非之地,朝廷肯定会派人来调查,回去之后就跟你的父亲说,让他赶紧带你们一家离开。而我,也要走了。”
张翠回过头:“我们家里面的东西已经全部打包好了,天一亮就走。”
“那最好不过了。”
“父亲他想见你一面。”
陆笛微微一思考:“好。”
张翠的父亲正是那位大腹便便的张财主,在这个小镇里,也算富甲一方。
正举着火把,清查着有没有遗漏的家具财物,迎面看着陆笛过来了,神色有些复杂,随即切换成商人的招牌笑容,正欲先寒暄两句。
“有事说事。”
陆笛没有给他客套的机会。
“好,那我就直言了。”
“上月我去江口进货,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很奇怪的人。”
“那个人穿的衣服款式和我们完全不一样的。一身白,用料巨讲究,仙气飘飘的,有设计,有美感,肩膀上还有一对小翅膀。”
“他出了纹银二十两,说要让我们捎他一程。”
“买一个丫头都花不了二十两,这么好的事情,我当然就答应了。”
“没想到,这人一上我们的马车,立马就像换了一个人。”
听到这儿,陆笛追问了一句:“换了一个人?”
“你张叔我啊,能走南闯北这些年,凭的便是这识人观相的本事。”
“那人一开始是挺有趣的,话也多。”
“可一上车,瞬间就木讷了,说话,做事就跟没有灵魂一样的,那种激情劲头一下子就没有了。”
“就那么,一下子的功夫。人还是那个人,给我的感觉却就是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