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好了苞谷花后,老表紧接着炒制米花,方法都一样,只是材料变成了糯米。
农村做这个生意的,和城里一样,基本是流动的,只有老表特立独行,定点炒制,而且哪天炒不炒,完全看心情。
炒制爆米花的摊贩在这个年代大多时候是可以不收现钱的,就用玉米和糯米换,客人拿来的材料留下一部分就行。
老表也是如此。
刚才一声轰响传出老远,附近的村民都听到了,以为老表开张了,不一会儿成群结队的端着玉米糯米就来了。
老表看着来人眉头紧了紧,今天是他的休息日啊。
“老表,辛苦一哈嘛,都是乡里乡亲,还有个多月过年了,也挣点嘛。”陈林看见老表的表情,赶紧劝道。
上辈子老表死时无人问津,陈林家只有陈母和他三姐在家,两人费了很大的劲才找到人帮忙。
当时陈林赶回来听闻后也只能一阵默然。
和陈林一起住在厂里生活区的老表的堂兄弟,比陈林先知道消息,却比陈林晚到两天!
陈林和陈父走的时候,老表已经快忙不过来了,今天必定是收获满满的一天,陈林觉得自己老家抽屉的里的团徽都更闪亮了。
想着老表的以后的境遇,陈林有所触动,父辈们有什么恩怨他不参与,各家长辈也对他们这一代一视同仁,陈林也和堂表兄弟姐妹们相处的很好。
但陈林此时此刻还是想去看望看望。
于是陈林驱车去了汪镇上,买了些水果和零食,各家都是有孙辈的。
回到村里,陈林一家一家的开始拜访,是个体力活,毕竟两边隔了个山沟。
陈父听了陈林的想法,没有多说什么,陪着一起拜访。
最先到的是五叔家,波波的五爷爷和五奶奶,世中大叔,大婶,世林二叔二婶,都在。
看到陈林到来都很惊讶,五叔看到陈林手中的东西表情埋怨,五婶着急忙慌的烧灶煮醪糟汤圆招待。
两个堂兄弟没说什么,只是一起热闹的聊天打屁,仿佛回到了从前。
五叔五婶一直对陈林家很好,陈父去世,陈母搬到汪镇街上,房子垮掉后,每次陈林回家祭祖,都会被五叔五婶叫到家里吃饭。
若是带着波波,那走的时候必定会给红包,每次都让陈林很惭愧。
世中上辈子做胆囊手术也是思华介绍的医生,住院前期都是住在陈林家。
看着二老身体硬朗,陈林很开心,五叔五婶有福气的,上辈子陈林重生前都还健在,已经快五世同堂了。
一碗醪糟下肚,陈林心满意足,借口还要看望其他叔伯离开了,世中世林跟着,陈父留下了。
二叔幺叔家挨着,在五叔家右边,陈林和两个堂兄弟提着礼物溜达过来。
二叔家只有两个堂姐在,堂弟陈世军在外打工,这下就没什么好聊的了,只逗了会儿小孩子就离开了。
虽说陈林和堂兄弟们都处得不错,但多少有些亲疏远近,五叔家的和陈林一起,这三个人就属于一起干坏事那种,关系自然更铁。
上辈子二叔过世,堂兄弟几个跟着一起披麻戴孝,半夜有道士念经,县里习俗是出门前的一整晚都要作法事,不一定都是道士,和尚也有。
那天记得波波已经读大学了,跟着一起回来守灵,半夜波波困得不行,但发生了一件事让波波毫无睡意。
凌晨,临近送老人出门,开始念家祭,道士照着写好的稿子念,讲述二叔生平,开始还好,全场都不怎么肃穆,陈林几个堂兄弟在后面说笑,因为确实是喜丧。
只有孝子孝女在最前面听着家祭嚎啕大哭。
念家祭的道士全场盆地县城话,抑扬顿挫,开始波波还很认真的听,已经讲到他二爷爷长大了,然后高潮来了。
“生来了十五六(陆)蛮,就来到了汪镇街(该)边上,饿得么着不住(受不了)哦,又没钱买肉吃(qi),哭得来好伤心哦,想起了娘和爹······”
故事很悲伤,波波却不能体会,是的,大学生也没能感同身受,因为道士的声音确实让人太出戏了,这是波波第一次完整的听家祭,还是这样的盆地话版本。
那会儿的波波已经听过爷爷的,听过外公的,但听的时候还小,都听不懂,也记不得是不是和这次一样,只会在最后报家人名字的时候认真听,期待听到自己的名字。
最关键的是,陈林和世中世林在家祭开始前还提醒了波波和波波的表弟,说一会儿不能笑,于是波波就听得更认真了。
所以波波没绷住,和表弟也就是陈林三姐的儿子一起在后面笑得趴地上,因为还知道笑不尊重,不敢笑出声,只能整个匍匐在地上,身体笑得一拱一拱。
陈林和世中世林,包括在场很多年轻的,其实都没绷住,二爷爷在天之灵看了,也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后世波波大学毕业后跟陈林讨论过这个事,说现在想起来当时不知为什么要笑,因为无论怎么回忆道士的语气,现在的自己都笑不出来了。
陈林当时不知怎么回应,他从来都不怎么会和儿子交流,错失了很多教育的机会。
从二叔家出来,几人快步走向幺叔家,因为又是几大碗醪糟汤圆下肚了,坐着没感觉,站起来就尿意如泉涌。
到幺叔家,几兄弟放下礼物就开始抢厕所,看得幺叔幺婶莫名其妙,几个孙辈倒是没管那么多,看着零食高兴得不得了,甚至开始争得打架。
几人放完水出来,一股熟悉的柴火燃烧味扑面而来,三人震惊:
“幺婶儿!你不要忙了!吃了几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