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的夜晚,天格外辽阔。没有任何遮拦,大大方地呈现在人眼前,它黑的深邃,黑的纯粹,衬的满天星子愈发璀璨。
拉伯克傍晚多跑了一大段路,现在已经累得起不了身。
布兰德很义气地盛了碗刚出锅,热气腾腾的米饭递了过来。
拉伯克感动得热泪盈眶,这才是老实人啊,哪像辰宇那小子,贼精贼精的。这人浑然已经忘记了他被坑的起因便是眼前的忠厚青年。
布兰德一屁股坐到拉伯克身旁,看着吃得狼吞虎咽的拉伯克,问道,“拉伯克啊,我们也快要到西行的终点萨迦城了,你说一座常年战火的城能有多少人啊,为啥娜杰塔将军和辰宇一定坚持往这么偏的地儿走一趟呢?这路线在我们知道要去萨迦城外边境与西方异民族会盟之前可就定下来了啊,难不成他俩儿能未卜先知?”
拉伯克吃完饭,心满意足地摸摸肚子,长舒一口气,舒坦啊。随即掏出兜里的丝巾,绅士地抹了抹嘴角,全然不见刚刚的急迫形象。
布兰德都差点儿以为先前是自己眼花了。
拉伯克拿乔地看着布兰德,问道,“你真想知道?”
其实内心已经蠢欲动,要一吐为快了。
布兰德急忙点点头。
“这个嘛,未卜先知当然是不存在的。我们都是人,又不是神。我好歹跟娜杰塔小姐共事也很久了,多少呢,也猜到了点儿”。
说到这儿,拉伯克骤然想到,确定路线的时候,辰宇加入夜袭没几天呢,他好像也没有反对啊,而是任劳任怨地跟着一起走了这么远。
或许是他想多了吧,没准儿辰宇是因为当时新加入,不好开口反驳吧。
拉伯克将这事儿抛到脑后,继续道:“萨迦城是一座军事管制的城,但大部分还是帝国百姓,小部分才是驻扎的军队。”
布兰德听到这里,忍不住问道,“怎么还会有那么多百姓?他们为什么不逃走呢?”
拉伯克不悦地瞪了布兰德一眼,“你还想不想听了,不要打断我讲话。”
“噢噢,好的。”布兰德一手捂住嘴,一手指天,表示发誓不再张嘴。
“逃走?你说得轻巧,我们西行路上遇到的难民惨样你没见着吗?那还算是幸运的了,好歹已经走出了雪山草地,穿过戈壁到达西方边界。”
“能走到那儿的,甚本算是成功逃难了。再朝前点儿到了南方,有手有脚的,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被渴死饿死”。
布兰德点点头,确实是这个理儿。
拉伯克叹了口气。
“更多的,还是死在了逃难的路上。病死的,渴死的,饿死的,累死的,死时头都是向着南方。'鸟飞返故乡兮,狐死必首丘',可叹啊,人死时却不是向着故乡,而是想着逃离。”
布兰德沉默了。作为一名曾经的军人,他时刻谨记,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可当服从命令与保卫人民产生冲突时,是选择服从腐朽帝国的命令,保卫那权贵们的国,还是选择遵循心之所愿?
他想,在他选择叛逃的那一刻便已作出抉择。原来,他并不是一个他所认为的那样纯粹的军人,更或者说,纯粹的帝国机器,他有自己的意志和想法,他是人。
拉伯克静静地等着布兰德思考,唉,他就是这么一个体贴的人啊,知道布兰德脑子转的慢。默默在心底为自己赞了一句。
见布兰德似乎想通了,抬起头。便继续道,“虽然呢,我和辰宇那小子不太对付,却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他,我们绝对不会这么轻松惬意地一路走到这儿。”
布兰德又疑惑了,这怎么又和辰宇扯上了关系?
见布兰德又想张嘴,拉伯克比了个“嘘”的动作。
“一个人,如果背着足够三天吃的粮食和水,可以轻松赶路,没问题。但一个人,如果背着七天吃的粮食和水,那基本不用带别的东西了,能活着赶路就谢天谢地了,绝对累得去了半条命。”
“所以我们现在能这么滋润地躺在帐篷里吃饭、聊天儿,必需感谢辰宇的空间。”
布兰德恍然大悟,不知道这个真不能怪他,他就没怎么出过远门......即使是出门,要不坐船,要不骑马,还真没有碰到这样的问题。
“所以,不是萨迦城的百姓不想逃,而是能逃的都逃了,剩下的,都是逃不掉的。留下还有活的可能,逃,只有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