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刚经历了那场灾难,加上长途跋涉带来的疲惫,在简单认识了这个据点后,伊莱便回到了供自己居住的房间。
或许是精神过于紧绷,又或者是这张简陋的床过于生硬,这一夜伊莱睡得并不踏实,当第二天被叫起来的时候,他的脑袋还有些昏沉。
从这一天开始,他就将正式作为学徒接受训练。
训练的内容倒是出乎伊莱的意料,他只被安排了一件事做,那就是养活自己,不论采用何种手段,先在这段时间里养活好自己。
换句话说就是:别饿死。
这时伊莱又想起来,整个地下室里没有厨房,也没有任何与食物相关的东西。
未来有关进食的一切,都需要他在这个小镇里用自己的办法实现。
阿曼达能给他提供的只有这张茅草垫。
第一个月,伊莱过得很狼狈。
因为与边境小镇不同,这儿是有秩序、有执法者的,自己并不能肆无忌惮的偷取其他人的食物,一旦被发现,要么会被抓起来,要么会被当场殴打一顿。
从前赖以生存的拾荒在这里也不太好使,因为满大街放眼望去,看起来似乎可用的资源堆满了整条街道,但每一件都是有主之物。
就连街巷的阴暗角落,那些臭气熏天的垃圾堆,也总有流浪汉盘踞在此。
第一个饿肚子的夜里,狭小的房间内,简陋的茅草床上,肚子的咕噜响声久久没有停歇。
之后的某天傍晚,伊莱强忍着腹部的痉挛,趁烘培店店主转身收账的时候,从货架的角落摘下一块黑面包,却因为自己过于饥饿导致手脚疲软,离开时被店门口的看门狗察觉。
肚子大得像塞了一头牛一样的店主带着几个店员紧追不舍,直到将伊莱逼进一个死胡同。
他抬脚将伊莱踢倒在墙边,用力抽打着男孩的脸,最终从他的衣服口袋里夺回了半截面包。
“妈的,真晦气,还是被吃了一半。”
店主横着烦躁的目光瞥了一眼,嘟嘟囔囔地带人离开,伊莱蜷缩在巷子角落,鼻血顺着脖颈一直流进衣服里。
他的半边脸被扇到红肿,颤巍巍地从衣服内侧将那半截面包拿了出来。
上面滴落了几滴血渍,伊莱珍惜着宝贵的食物,轻轻用袖子抹掉,并捡起掉落的面包屑吃干净。
男孩小心打量了一下巷子口,见无人将目光投向这里,便忍着嘴角的痛楚,狼吞虎咽的吃下去。
对于这种如复一日的生活,经历了不知道多少个煎熬的日夜,伊莱总算开始适应了。
和过去相比,没有了酒馆老板的照顾,加上秩序的存在使非法获取食物的方法难了不少。
但同样的,秩序也让这里的人不敢在殴打自己时痛下杀手,哪怕是最凶恶的流浪汉,大部分时候也保持着木然的神情,只有在见到食物的时候才会露出眼底潜藏的凶光。
蜷缩在巷子阴影里的时候,他不止一次听见有人低声的啜泣,伊莱总是背对着他们,不想也不敢和他们对视。
某次不小心被一个流浪汉撞见自己正在啃食面包,一脚踢在伊莱的腹部,他凭借自己个子更高,力气也更大,几乎让伊莱将胆汁都吐了出来。
但大漠里来的孩子,从来不缺乏对抗的勇气。
伊莱给他的回报,是一记撞碎了他门牙的飞身头槌。
在最初的迷茫与混乱之后,伊莱终于找到了稳定的生存方式,并且逐渐了解到更多的常识。
比如他以前只知道食物可以依靠钱币换取,却并不知道钱币该如何正当地获取。
现在他才明白,在这里,或者说在这个世界的大多数地方,金钱是需要靠打工赚取的,一种名为酬劳和薪水的东西。
时间一天一天的流逝,伊莱不断学习着城镇里的生存之道,渐渐为自己制定了一份密集的时间表。
这半年里,他几乎是从天刚泛起微光就起床,在午夜的钟声响起许久后才得以入睡,但换来的是终于趋于稳定的食物与金钱来源。
天边刚刚露白的凌晨,哪怕被困意包围,依旧不得不逼迫自己从睡意中醒来。
伊莱将在此时前往这座城镇的各个街道角落,去拾捡一些还留有利用价值的垃圾,这个时间大部分人还在休息,自己捡到无主之物的机会要大上很多。
它们大多是吃剩一半被丢弃的面包和水果,窝成一团却还算干净的废纸,以及零零散散的铁片、废弃的螺丝、木板,运气好甚至偶尔还能从角落翻找出来一枚铜币。
这些收集来的杂物中,可以吃的部分就是伊莱的早餐,剩下的垃圾中,有再利用价值的会被他卖给杂货商人,稍微劣质一些的则送到当地的流浪帮派处理。
这些工作他必须赶在早晨完成,因为上午的时间伊莱需要赶往集市,在各个摊位之间寻找能做到的简单工作。
大部分任务是跑腿之类的简单差事,替某个商贩运送一些小包裹的货物,运气好则能从商人那里接过一些代卖的商品,基本都是一些卖不出去的小零碎和劣等加工产品。
其中的大头需要上交给委托的商人,只有小部分赚到的钱才可以归自己所有,它们通常只有几个铜板。
等到中午,集市的人流开始散去,在利用挣来的铜板买下一些果腹的食物后,便是伊莱难得的午休时间,他很少选择回到安全屋休息,因为回去的路是需要浪费时间的。
对伊莱这样工作能力有限的小孩子来说,时间就是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