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令伊莱稍微放下些心来,但又瞧见包括邪教徒头领在内,好几个在远处没有立刻动手的邪教徒,让他只好继续加紧脚步。
一边奔跑,伊莱一边给火枪重新装填弹药,此刻他只能说服自己赶紧去找托万,或者找这个小镇的其他什么人帮忙。
可这一路奔跑下来,距离商队所在的镇子口越近,心就越沉一分。
此时此刻,整个绿洲小镇都已经被强行从睡眠中惊醒,邪教徒们不再能够大步走进屋子,然后轻松隔开睡梦之人的胸膛。
那些路过借宿在此,或者同样来这里补充物资的雇佣兵和旅人,现在都反应了过来。
有的人武力孱弱,惊声尖叫不知所措,但更多的是把狠辣和勇猛刻在骨子里的,因此大街上、房屋里爆发了一场又一场战斗。
但邪教徒的数量实在多得惊人,他们就像是塞满了居民区的每一个地窖,而且意志狂热癫狂,伊莱每跑过一步,都能听到来自居民或是旅人的哀嚎和呼救。
四处都是瘫倒在地的伤员,以及被剖开了身体的死者,邪教徒们哪怕受了伤,也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咆哮着扑到目标身上,将手里的刀刃扎进对方胸口。
不论是眼前蔓延开的残忍画面,还是充斥在耳边回荡不息的惨叫,都如同沙漠深处席卷的沙暴,让伊莱的精神不断紧绷,并感到窒息。
他只能捂紧耳朵,低着头用胳膊夹紧脑袋,咬紧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呼喊出来,可是却又必须逼着自己时刻用余光注意身边的危险,他的意志如同行走在悬崖的钢丝上,在濒临崩溃和保持理智之间摇摆。
小镇明明并不大,几分钟就可以抵达的路,为了躲开四处杀戮的邪教徒,加上时刻紧绷的精神,伊莱感觉自己像是奔跑了一整夜。
路上伊莱再一次扣动了扳机,平日里震天响的轰鸣声在四周的喧嚣衬托下,竟显得低调了许多。
所幸的是,所有的邪教徒都沉浸在杀戮的欲望中,伊莱凭借着娇小的身材在倒塌的石堆和散落的杂物之间穿梭,偶尔盯上伊莱的邪教徒在久追不下后,便将屠刀对准了路过的其他旅人。
就这样,伊莱时刻维持在夜色下的阴影中,一路有惊无险地穿越了小镇。
当镇子口的景象出现在视线前方,伊莱的眼中再次浮现起希望,甚至觉得氧气都浓郁了起来,耳边的啸叫和呼喊都显得微弱了几分。
可他的脚步从奔跑变成了快步行走,又渐渐放慢下来变成了亦步亦趋,最后他踉跄着站定在终点,眼睛失神地呆在原地。
小镇的这个出入口与内部的纷乱截然不同,似乎那些掀起骚乱的人已经离开了这儿,此时此刻的镇子口,竟恢复了大漠夜晚该有的宁静。
只是镇子门口已经被杂乱的马车残骸完全堵塞住,就算是伊莱的身形也难以找到空隙钻出去。
面前的车队凌乱不堪,货物四处散落在地上,一匹匹马歪歪扭扭的倒在血泊中,脖子上还紧紧勒着缰绳。
不论是随从还是护卫,此时都和那些马一样安静,安静得再没了气息。
男孩跌跌撞撞的走在这片狼藉的现场,低着头看到身旁倒着的某个随从。
他的表情因惊惧而扭曲地不成样子,两个溜圆的眼珠几乎瞪得要跳出眼眶,胸前的衣服被划开一道巨大的口子,露出里面被剖开的胸口。
又向前走着,这次是一个护卫,伊莱认得他,不久前他们还在一起讨论小镇里出现的怪异,是商队里少数的狠角色。
直到死去的时候,他都保持着愤怒咆哮的模样,手上死死握着长矛不肯松开,另一只手臂朝着侧后方张开,像是在护着什么人。
至于他的胸前,和整个小镇所有的受害者一样,伤口残忍得令人不愿再多看上一眼。
伊莱顺着他僵硬的手臂看去,是一辆破烂到几乎散架的马车。
损坏的巨大车轮旁,托万和安德烈夫人瘫倒在地,安静地互相靠着彼此。
他们的身边散落着零碎的杂物和被刀割得一条条的布料,纵然如此,两人的手依然紧紧相握。
在安德烈夫人的身躯不远处,她常背的包裹破开了口子,一件白纱般的长裙散落在外,蓝色的花纹上面沾满了被血水浸透过的沙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