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在听歌,叔叔,是这个…”扬按下停止键后打开了随身听,把磁带很小心地捏了出来捧在手心,“呃,是中国的一种传统戏剧,葡语应该是叫‘Da ópera de Pequim’,是我妈妈留下来的。”
穆里尼奥本来还对这盘磁带上花花绿绿的图画和文字有些兴趣,听扬这么说,就缩回了打算伸过去的手,莞尔道:
“磁带这东西啊,我倒是挺怀念的,可现在年轻人不是都喜欢CD么,你还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这个‘Da ópera de Pequim’,呃,北京的歌剧,可以让我也听听吗?”
扬虽然很开心能有人和他分享这种对葡萄牙人来说,使用的乐器种类繁多且“吵闹”的异域音乐,但考虑到穆里尼奥对京剧的承受程度,他还是偷偷调小了音量,把耳机擦了擦才递了过去。
“何塞叔叔,你先做好心理准备,可能你猛一下子会接受不了的…”
穆里尼奥翻了翻白眼,似乎对这种说法很不以为然,他可把扬拨动音量滚轮的动作都看在眼里了,鼻孔里作势重重哼了一声,伸手过去使劲一划,直接把音量给拉满了,然后亲手按下了播放键。
扬的表情很古怪,似笑非笑,还带了点无奈和不忍。
前面的导板声清脆爽利,独特的节奏感头次听来也是极富趣味,穆里尼奥听得是连连点头,似乎是品出了些许味道,眉梢也跟着微微弹动。
然后莱克巴布和这一排座椅上的众人,就看到了极为惊奇的一幕。
突如其来的锣镲连响,在音量满格的加持下威力被放大到了一种恐怖的程度,穆里尼奥像是头被夹到了两面大锣中间,飞快地抖动着向上钻去,整个人都吓得嗖的一声站起,比草原上的蘑菇瞬间破土而出更快,丝毫不逊于火箭升空摆脱地心引力时的加速。
他用只有人类求生本能才可以达到的速度摘下了耳机,张开嘴大口地喘息着,眼睛茫然地环视着周围。看到那些疑惑不解的目光,穆里尼奥才反应过来,使劲咽了咽唾沫,心有余悸地把耳机还给了扬。
他盯着耳机的眼神像是正在面对一只老虎,这可能是穆里尼奥和中国文化的第一次亲密接触,谁也没想到,京剧也能让人“惊惧”万分。
穆里尼奥摸着椅背慢慢坐了下来,两只手按在耳廓上动了几下,发现自己还能感受到那种像风刮过的声音,才长舒了一口气,他差点以为自己聋了。
“小罗德里格斯,你给我说实话,这东西是歌剧?”
扬委屈地摊了摊手,指着随身听里的磁带说道:“何塞叔叔,我发誓,它就叫这个名字,可不是我乱翻译的…”
“好了好了,我可是全程目击了事件发展的,扬都把音量调小了,还特意提醒过你,是你自己不乐意,非把自己整得这么丢人。哈哈,你真该看看刚刚是什么样子,笑死我了。”莱克巴布说着说着忍不住拍手大笑起来,他倒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穆里尼奥羞恼地瞪了他一眼,最后还是摇摇头,很严肃地对扬说道:
“这个什么北京的歌剧,听是可以听的,但是声音一定要控制住。你平时拿着随身听时也要注意,别一不小心碰到音量滚轮了,说实话,这威力真的太大了…”
他还没说完呢,就被扬扯了扯袖子,穆里尼奥疑惑地打量了一下自己,也没发现什么不正常的。
“何塞叔叔,你说话的声音太大了,好像把那个睡觉的大叔都吵醒了…”
穆里尼奥有些不好意思,对旁边睡眼惺忪的中年胡子男歉意一笑,他感觉自己从来没这么尴尬过。
但他的想法是错的,因为没有算上一旁急着补刀的莱克巴布,他的话会让气氛更尴尬。
“不好意思,乘警先生,请问我可以投诉噪音吗?对,旁边这个家伙,哈哈哈!”
……
火车抵达圣本笃车站时,时钟的刻度还没越过十一点,三人准备直接拦下一辆计程车,莱克巴布要带着扬尽快办完签约手续,穆里尼奥还得去找罗布森先生恳请下来这剩余半天的短暂假期。
圣本笃车站那满布青花瓷画的宏伟大厅里,来往行人的脚步声回荡不绝,所以扬的声音显得更加细不可闻。
“你好啊,波尔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