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是你的记忆……你不该这么做的。”阿图尔后退两步，站定，看着芙蕾雅道。

或许这是她最讨厌听到的话，但他还是要说。

“我说过了，这是唯一的方法。”芙蕾雅道。

“唯一的办法……我知道了。‘我杀死了他，而你们没有复活他。’你之前说的这句话，指的就是这个意思。所以，你的办法就是杀死那位院长，这样就能撇清关系，或许他还能受到垂怜而复活。但是你失败了，他还是死了。不，就算他的确有幸能复活，成为他想成为的永生的吸血鬼，你也不该那么做。人怎能将他人的生命作为赌注呢？”

“这是唯一的方法，这是最好的选择。如果他清楚这一切，他也应当认同。”

“这种想法……他也应该认同……你相信这种想法吗？可是，你曾经是多么讨厌这种想法啊。”

阿图尔记得，院长夫妇曾希望她听话。

芙蕾雅似乎被说动了，她的冷酷的微笑僵住了，她微微低头，作出沉思的神情。

但是当她抬头时，她的笑容又回到脸上。

“你说得对，我曾讨厌这种想法。不过，这种想法并不总是错的。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认识，有的人的认识是正确的，有的人的认识是错误的。错误的人的这种想法，是错误的。正确的人的这种想法，是正确的。这才是关键。”

“如果你认为自己是正确的，你当时为什么停手呢？”

阿图尔并不想说这话，这本就是显而易见的事实。一个人若是看不到显而易见的事实，旁人的话又有什么用呢？

阿图尔暗自叹息，他知道自己的这句话是徒劳的。

“那是一个意外。从那以后，我就待在这里，回顾自己的记忆，克服自己的愚蠢与怯懦。”

“这不是怯懦。痛苦与悔恨及时制止了你。”

“悔恨？你在教我悔恨？你知道我曾经多少次回顾这段记忆？所以我能确定，我并不后悔。”

“我并没有教你什么。人不能控制自己听到什么，但是人能够选择听进去什么。你为何会向我展现你的记忆呢？你知道我不会认同的。难道这是因为你是个喜欢炫耀的人吗——想要炫耀自己有多么诚实，多么不一样。我想，你展示这些，或许多少是想听听我的看法。所以我要说这些话，或许你不会喜欢，但是我想我应该说话。

你说你并不后悔，是的，我相信你，我相信你并不后悔。也就是说，如果再重来一回，你也会作出同样的行为。我还相信你是诚实的，甚至我相信你永不说谎。这不是因为诚实本身，而是因为你的高傲。人们说谎，人们后悔，常常是因为害怕痛苦。但是高傲要求你蔑视痛苦，有着这份高傲，你可以蔑视一切的痛苦。但是有一种痛苦不会消失，而是与高傲伴生，那是灵魂的痛苦。当高傲意图掌控灵魂，痛苦就相应地宣告自身。或许你反而因此自豪，或许你认为痛苦是高贵的，因为高贵的人高贵地忍受痛苦。高贵的人高贵地忍受痛苦……但是高贵并不是一切。多听一点心中的其他声音吧……”

芙蕾雅沉默了，阿图尔也不再说话，而是转身离开了这个空间。

言语是有限的，灵魂唯有在沉默中才能得到审视。

阿图尔再度出现在庭院中。

似乎没过去多久，天上还在下着大雨，大雨冲刷着死去的吸血鬼的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