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头鬼仙爬在他们头顶的山崖边，五只血红兽目正恶狠狠地盯着它们的晚餐。幽和莫绯都没有想到，鬼仙的钢爪不仅是恐怖的武具，更是攀登山崖的利器。

这下倒是莫绯先反应过来，她一把夺过辔绳，调转马身跑进一条狭窄的石洞。三头鬼仙一同跳下山崖，撞地的那刻让小马一阵磕碰。穿越石洞后，他们居然跑进一片宽敞的平原，莫绯本想原路返回，但其中一头截住了去路。

“往右走，那儿有山壁！”莫绯听从幽的指示。此刻两人全身都被汗水浸湿，连幽那张无瑕的脸蛋上也挂起难看的表情。

然而当他们跑过去时，又碰到更加绝望的情况。那根本不是什么山壁，而是山崖侧面凸起的石块，他们跑到了一处陡峭的悬崖边缘，距离对岸有几米远，就算不驮着他们，凭这小马的力量也不可能跨过去。

三头鬼仙停在他们后方，又迅速分开，从三面包围住两人一马。它们兴致勃勃地磨起爪牙，似乎在赏玩一对已经落入盘中的精美甜点。莫绯惊恐地看向悬崖下方，虽然那里是河流，但从这个高度跳下去她无疑会粉身碎骨。

幽贴到莫绯的耳边，小声问：“你愿意再相信我一次吗？”

他们都是被逼到绝路的羔羊。事已至此，莫绯放下之前的成见，回问道：“你还有什么撒手锏吗？想做什么我都配合你。”

那头半边脸已是模糊血肉的鬼仙率先逼近他们。莫绯挺身与它对视，心底忽然生出一种直面艰险的勇气，反而不觉得这几只黑兽如同之前那般可怕。

“我只乞求你做一件事，就是把眼睛紧紧闭上。可以吗？”说完，幽重重地拍向马臀，小马径直地冲向鬼仙。莫绯立刻合起眼，她选择什么也不过问、再相信幽一次，只因他是一名有可能成为天师的人，而自己只是一位无咒者。

她穿透了鬼仙的身躯。

莫绯没有睁开眼睛，但心里突然接收到这种感觉，或者是念头。当小马冲撞向鬼仙的那一瞬间，三只黑兽短暂的变为无形虚体，而保持着实体的他们，从某种意义上无视了鬼仙的“存在感”。她再也忍不住，回头看去，鬼仙们真的被甩到了尾后，它们全部倒在地上，像被麻痹了一样。她拐到悬崖边，顺着下方水流的方向跑。虽然不知道幽是怎么办到的，但他确实救了她一命，莫绯欢喜地看向幽，想要表达谢意。

“呜、呜呜……”幽垂着头，大股的鲜血从他脑勺部位流下来。

“幽？你怎么了？啊啊啊——”一根细长的黑色石针插在幽的后脑上。

惊慌的莫绯刚想停下来检查他的伤势，忽然，几根一模一样的黑针射到小马的脚边。莫绯转过头，只见鬼仙的尾巴——那些连着它们身体的扁头蛇——正张大嘴从喉管里喷出那些带毒的黑针。她只好作罢，借着微弱的月光继续驶向河流下游。

“大意了……”幽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但莫绯还是依稀辨认出来，“蛇才是主体……”

冰冷的触感传送至莫绯的肌肤，倒在她背上的幽正在无法停止地发颤，他的气息就像烈日下的薄冰。

“至少……再做最后一件事。”

幽举起一只手放到莫绯肩上，她看到他光滑的手掌中心，原本绑着的缎带不见了，此时只生着一朵花瓣焦黑的枯花。他轻抚她的颈脖，莫绯感到那里的异物感消失了，银色的缎带滑落至她的锁骨，然后被一阵读不懂月色的夜风吹走。他的双手，终究无力的耷拉起来。

莫绯哽咽着，但没有哭出来。虽然悲伤，却没有想要流泪。

“谢谢你。”她对背后已经没有生气的男子说道。

莫绯转过身，将幽的尸体推下马。满头银发的青年好似变成一具真正的雕塑，他的皮肤表面出现了裂缝般的纹路。莫绯静静看着他的身体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最终滚到悬崖边，又无力地坠进下方绵长的河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