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从耳朵传来,她听到十七的声音,那声音空洞而遥远,绝不是背上十七的声音。乍一下她没有听懂,在瞬时的思考后,她听清楚了,十七说:
“二月,醒醒,不要死。”
背上的人离开了,她用一只冰凉的手撑地,强迫自己翻了身。两只手静静躺在她的身边。
十七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熟悉的疼痛撕裂他的理智,他就立在二月身前,巨大的伤口几乎将他腰斩。他的身后,二月在地面开出红色的花。
“一击不死,好硬的骨头。”稻草人发出嗤笑,“真是感人,护着别人的小家伙。”
十七他们还在村中,甚至连那茂盛的榕树都遥不可及。
二月感觉好冷,她的眼前模模糊糊的,看到身前站着的十七向前扑去,被一根树枝倾斜着贯穿心口,最后那树枝钉在了她的心口。视线消失前,她看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高处落下。
…
“呼!”
十七惊醒了过来,一旁的二月似乎被他吓到,也从午后的小憩中惊醒。太阳暖洋洋的,他们躺在山坡上,就着柔顺的草甸入了眠。
“怎么了十七,睡一会儿就做噩梦啦?”二月迷迷糊糊的,对十七的惊醒有些小不开心。
有了不开心就要解决,二月迷蒙着眼伸手想要去捏十七的脸。
可她刚张开嘴,还没说出什么,手就被十七用力打开。二月正要痛呼出声,但是醒来的十七压倒了她,将她恶狠狠地按在地上。她完全清醒了,只眼里看到的是十七害怕与凶狠的眼神。
十七用手臂用力压住冬二月的脸,将她的头按到草地里:“我才是冬二月,你是什么东西!”
身下的女孩挣扎着,也许想要尖叫,但是被十七压住嘴巴,尖叫不出来。她的手被十七跪着压住,脚在十七身后扑腾。
十七看着身下的女孩一点点安静下来,然后流出眼泪,无声地哭泣着。
他终于反应过来了,刚才他确实是在做梦。梦中十七变成了冬二月,和他自己去了一个山谷的村落,结果误入了一个未知的灾境,在那灾境中几乎快被稻草人杀死。
只是这个梦很清晰,甚至他的手、腰间和心口还在隐隐作痛,让他在醒来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他居然真的以为自己是冬二月,下意识觉得眼前的女孩同样是灾境的产物。
扭头看向山坡下,那谷中哪里有什么村落,有的只是大片的荒芜而已。
十七慢慢松开了压住二月头的手臂,他翻身从二月身上下来。
好一会儿二月都没有动,但女孩的哭声渐渐大起来,大约是真的伤心与害怕了。
听着二月的哭声,十七想张嘴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悔恨、难过的情绪在他心头萦绕。他将二月从地上抱起来,轻柔地抱在怀里,然后替她摘去发间的杂草。
二月没有挣扎,她只是觉得委屈、害怕与疼痛。直到哭得累了,直到脸上全是纵横的泪痕,直到十七低声重复着对不起,她慢慢停止哭泣,扭头在十七的衣服上擦掉空眼眶中的泪水与脸上的泪痕,她用沙哑的声音问:“十七,你梦到了什么。”
十七将自己在梦中的经过仔仔细细地告诉了二月,说着那古怪的村落,参天的榕树和互换的角色。二月在听的过程中也渐渐平静了下来,不时抽动鼻子。
“我知道了。”听十七说完后,二月撑起身子,离十七稍微远些,低声回答道。
十七以为二月还有些生气,乖乖坐好没动,也许在等着二月的训话。
二月没有看他,她看着天上落日那方,问道:“十七,今天何年何月何日。”
“后襄十三年五月初七,夏季天二月,怎么了?”十七下意识回答道。
二月抬手遥遥指着远方的夕阳,微眯着眼。
她说:“昨天,太阳不是在这个方位落下的,你也不该有这气力与情绪的。”
十七听得明白了,他和收回眺望目光的只眼二月对视:“会出去的。”
安静了一瞬,只是一瞬。
二月摇了摇头,她抚摸着自己的脸,说:“我见过我的另一只眼睛了,它很漂亮,如果可以再看一次就好啦。”
于是,那只漂亮的眼睛就再次出现了,它悄悄擦掉了二月脸上的疤痕。
十七与二月对视,他们的视野里,两个人的身形逐渐重合。二月去摸她自己的脸,十七同样伸手摸自己的脸。
两人同时笑出来,同时摇摇头:“什么嘛,原来我从始至终是一个人。”
他们张开双臂,想要抱在一起,可是怎么也抱不上,两只手总是叠在一起,两个脑袋总是撞在一起。
他最后站起身来,说:“我想见您。”
一只小小的蝙蝠就停在十七的肩膀上。祂说:“如何,这种体验是第一次吧。”
十七扭头看这肩膀上的小蝙蝠,若有所思:“心想事成的感觉确实不错。”
“呵呵呵,”蝙蝠笑了起来,“很聪明的人儿。而且,你对世界的朴素怀疑着实让我惊讶。”
“毕竟我还有很多没看过的景色和东西呀,而这些没看到过的景色和东西,如何让我不产生好奇与怀疑呢。”十七一边回答,一边盘坐下来,蝙蝠落在他的双腿交叠处。
“这里是一座洞天吧,我曾听师父讲过,只有洞天里的东西千奇百怪。大约这座洞天里的一切源于一场幻觉或者梦境,毕竟,世界上从来没有真正的心想事成。”
“哦,你是如何察觉到的呢?”蝙蝠饶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