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不会做你们所说的不义之事。”雄浑的声音再度响起，然而这一次的气势相比之前似乎减弱了几分。

“敢问您如何保证？”温岑抬头问。

忽然，他感到自己的意识像是被什么拖拽着一般，不由自主地向着投射景象的荧幕汇聚，身体也不受控制地转了过去。

“你可以尝试移开视线。”

温岑惊恐地发觉自己的身体如同戴上了沉重的枷锁，恍惚间，已经无法凭借自己的意志移动，他拼命挣扎，但注意力总是一次次地被那外力拉回荧幕的中心。

“现在你明白了吗？倘若我真要做不义之事，人类是无法凭借自身的意志阻拦的。我也有正义需要坚守，所以只能寄希望于你们。”

霎时，无形的枷锁被放开，他也得以重新掌握自己的身躯，刚才的挣扎使他的额头上渗出汗珠。

“还有奥古斯丁的神正论，想来你也读过吧。”

“那些也许只不过是人类的揣测、遐想罢了。”温岑无力地回驳着。

作为古典学系的学生，这些神学、哲学方面的著作他自然有所涉猎，但平心而论，自己更多是把这些典籍视为当时的时代精神，客观地加以分析，却很少纠结它们所论述的是否为真。

毕竟在今天之前，他也没见过超自然的现象，也从不认为自己会见到。

就比如神学中经常探讨的善恶的问题：既然神如此爱着世人，又为何容许恶的存在？古往今来有无数神学家、哲学家围绕这个话题展开辩论，例如它所说的奥古斯丁，还有托马斯·阿奎那、莱布尼茨等等，自然也衍生了许多不同的观点。

伊壁鸠鲁就曾经把这个问题归结为四种观点：或许神不存在；或许神存在但并非全善全能；或许神有祂不能除掉恶的苦衷和理由；或许恶并不真正存在，人所理解的恶是另一种意义的善。

但温岑所做的只是将这些观点归纳整理，作为一种积累，至于这几种说法那一种才对，或者都错？他并不曾仔细考虑。

正思考时，话音再度响起。

“至于你之前说的，假如你真能完成任务，我可以把原先的世界复制一份，你可以在两个世界中穿梭，这样的答复你可满意？”

此时温岑发觉，这个神秘而又神圣的声音已经愈发显得虚弱，语速也急促了一些。

“相信你也察觉到了，我的力量正在消散，不久之后就会陷入沉睡，所以还请尽快做出决定吧。”

伴随着它的话语，笼罩在四周的黑暗中浮现出一串串飘散在空中的字符。只需一眼，温岑就认出这是古希腊语，所写的内容是福音书上的句子。

“请你相信我是爱你们的，当然，还有你们。”

温岑知道后面这半句是对魔女们说的。

“但……我真的能做到吗？”

“孩子，请相信自己。”它的声音此时已经没有先前的那般威严，反而有几分慈蔼。

说着，荧幕上画面又是一转，来到了一个演讲台前。

温岑愣住了，台上的人正是自己，自己正穿着罗马共和国元老院的白色长袍，用拉丁语滔滔不绝演说着，手上还在模仿古罗马雄辩家的演说手势。原来是之前学院举办的，叫做“做一天罗马人”的古典主题沙龙活动。

被自己台上的模样所逗乐，温岑脸上久违地露出一丝苦笑，但并未停留许久，想到今天的种种经历，心中已然百感交集。

他没注意到的是，一旁的威尔玛正愣愣地看着荧幕中的自己。

还没来得及感叹，画面又变了，是自己读过的史料、做过的笔记、考过的试卷，还有导师对自己的夸赞。

什么“古典学中兴的希望“、“自己带过最好的学生”、“天生圣体”、“他懂得比我多”之类的。

接着又是自己在博物馆里与陌生的游客侃侃而谈，如数家珍一般地介绍着一件件熟悉的藏品，仿佛博物馆真的是自己所开一样。

是啊，当初自己为什么要选择学古典学？如今还能说出答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