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9.17
一般的故事情节,主人公筋疲力尽之后怎么也得睡上个三天三夜。然而江政忠的身体意外得强壮,第二天早上已能行动如常。
在纽斯达的演出结束后,除了“死亡组”不用跳钢丝以外,其他节目照常进行到底。据说在事故出现后,女主人布雷姆娜立刻着手接下来的安排,在江政忠等人撑场面时已经顺着道完成接下来的部署。从外表看不出来,布雷姆娜确实是个女中豪杰。
在表演方面,因为刚开场的节目太过惊喜有冲击力,大部分观众对后续普普通通的表演不怎么上心,不过总体上的评价似乎不差。
在江政忠晕倒之后,格拉尔替他外叫了医师。江政忠只是过劳并没有大碍,而蛇小姐阿玛安娜的伤势也不重。除了尾部断裂处未完全愈合,遗留着痛楚和少许的贫血外,内在的骨头和内脏都没有损伤。据说这是蛇的身体特性,原本蛇的骨架肌肉就很擅长跳跃,以安娜的锻炼程度十来米的高度下来也不会太伤,何况当时还有个钢缆架做缓冲。
不过说起来很容易,忍着断尾的痛楚即兴表演还能演成那个样子,江政忠不得不佩服安娜小姐的敬业。此外,因为术式加速生长消耗了大量的能量,饥饿的安娜当天晚上吃空了三大木桶的饭。
蛇的胃口当真可怕呢。
兽皮大叔一伙人对救场的纽斯达表示感谢,并没有追究当时擅自主张的行为。对于提前拉钢丝的人,他们决定彻查到底,可是一天下来没有结果。
奴隶没有办法违背主人的命令,只要主要提问必定如实回答,调查起来相当简单。但在轮番提问之后偏偏找不到犯人,他们便没有继续下去。其实当知道犯人不是奴隶们的时候,想必兽皮大叔便心知肚明。要调钢丝必然是剧场人员,剧场人员除了奴隶便是自家人。
这和江政忠倒是没关系,只要剧场没倒闭,自己还活得好好的就没问题。于是,江政忠决定把这一页翻过去。
这天早上的集会,长鞭女换回猛兽装。
“上午的表演安排,1号、3号、4号、5号、7号、8号、12号、15号、16号、18号、22号、25号、26号、27号,以上。其余人员进行自习练习。”
1号即安娜,昨天受伤今天还要上场,实在是猛。
“另外,30号、31号、32号、33号、34号、35号,今日起你们由格拉尔大人负责。”
江政忠被安排到了格拉尔底下了,他本人对此不大高兴。格拉尔看似不喜欢纽斯达的人,接手之后难有好日子。
不过江政忠也想主动找格拉尔谈话。昨天他的行动最大问题就是让格拉尔看到自己使用术式,他得想办法劝格拉尔别到处说。解散之后,江政忠早早找到了兽皮青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会传出去。”
格拉尔首先开口塞住了江政忠的嘴。
“我还什么都没说啊。”
“安娜昨天找我了,要谢就去谢她。”
江政忠缓缓撑开眼睛:原来如此,安娜小姐真够义气。
“好的,我会找时间去感谢一番。那么回到工作上,今天开始我们小组由主人你带领,请问今后的活动怎么安排?”
格拉尔明显犹豫了:“既然一直以来是你负责,接下来也由你继续好了。要好好带起这种新式表演,为剧场争光。”
格拉尔不擅长隐藏心事或者委婉处事,安娜小姐出事后他也是第一个丧失理智做出鲁莽行动的人。嘴上是这么说,他的脸上写满了一千个不乐意。
关系可是很重要的东西,无论是国内外,要在别人地盘过得好得和当地人打好关系。换成现在这情境,江政忠和格拉尔打好关系百利无一害。问题在于江政忠不知道格拉尔不满意什么。
主仆关系之下提问太多反而会被厌恶,要究因得从周围入手。解决不急在这一时,江政忠把问题收在肚子里回到队伍。
“昨天还真是大展身手了啊。说实话,我没想到你会主动上台救场,并冒着风险用术式救人。你就这么喜欢那只蛇精吗?芙芙。”
菲兹发出意味深长的笑声。听到菲兹的调侃,阿瑞、格琳和亚萝纷纷把视线移了过来。
江政忠淡淡地作出解释:“能不能不要用惹人误会的说法,我只是出于道义和报恩才救助安娜小姐。”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真实。”
“按照你的说法,给路边的乞丐钱就是喜欢他们,把破旧的东西赠送给穷人就是爱咯?别用奇怪的逻辑解释善良,帮助人不需要心眼。”
“在这种世界讲善良和恩报,你还真好人啊。露出的破绽那天被利用也说不定,弱肉强食的世界迟早会吞噬你的感性。”
“我可是一个执拗无比、坚信原则的人。你说的很有道理,但人性本是五花八门,说得再多也扭曲不了人的本性。给强奸犯或者杀人狂灌输再多鸡汤,当恰好的猎物走到他们面前时,他们依旧会露出獠牙,这便是本性所趋。”
“一朵执着于己见的奇葩。”
“奇就奇,事到如今我早已不在意他人的目光。”
关注他人的视线意味着时刻与他人对比,而人比人比死人。强者喜欢关注别人,是因为他们时刻处于优势位置,能获得生存上的优越感。对于弱者而言,和谁对比都可能勾起自卑感,最轻松的生活方式是自个对自个的单机游戏模式。
“不过你也真厉害,据说木属性的基础术式自学非常困难,涉及到生命构造需要庞大的知识理解和控制。从你目前掌握的术式看,至少掌握了水、火和木三种属性了。”
属性、基础术式,菲兹一如既往地说着江政忠不知道的名词。这人鱼的知识储备太丰富了,丰富得有点突兀。
“属性除了这三种还有很多的吗?”
“当然了,但从我的口中无法说出来。”
菲兹用食指顶着嘴唇。
江政忠大概知道理由。奥兹说过术者有“契约”束缚,不能系统地解释和教授术式相关的知识。
“溯……今天要做什么?”
“老板请安排!”
小组的其他成员围绕过来。
纽斯达的表演大受欢迎,为了带动剧场人气上升,每隔一天要表演一次。考虑到制作新剧本和排练,这点时间豪无人性。不过与其他人比起来已经算轻松了。剧场之柱的安娜小姐可是每天都上上场,即便是生病都不能休息。
简单故事能应付一两个星期,但并非长久之计。像一部电视剧,看过一次翻看第二次会索然无味,要保持新颖性必须不断地演出新故事。新故事制作对江政忠不难,现实世界的娱乐信息够他演上百年。但仅有这样是不足够的,而提醒他这件事的人正是格拉尔。
江政忠来到特斯德一直处于被动的“闭关锁国”状态,对外界的认知全靠别人的闲话和猜测。正因如此,他无法估量这个世界的娱乐文化发展到什么程度。
格拉尔说过,这个城镇有戏剧场,从他的反应看类型和江政忠认识的戏剧差不多。漂亮而专业的演员、奢靡华丽的服装、优雅有韵味的场地环境、经过数代艺术家改进的剧本等等,说实话,江政忠想不到杂剧场有能胜过的地方。严重撞衫下由自身实力厚实者胜,换做目前的情况,他设计的演出无疑会败给戏剧场。
路一条,要不不走,要不就走到别人走不动,竞争就是这么一回事。
从经济设备上超越戏剧场怎么看都不科学,虽然兽皮大叔们还在装大头,从经营者的头面能看出杂剧场处于捉襟见肘的情况,连简单几块木板都要争执的程度。
下克上致胜得知己知彼再出奇招。江政忠首先得了解戏剧场的剧和自己的剧有什么相同,又有什么不同。
安排其他人正常练习,江政忠跑去安娜专用的训练场。安娜的训练场有丰富的训练道具,比如之前表演的钢缆的小型版。而安娜正用吊起排列的麻绳玩“泰山过树”,用尾部卷住麻绳荡漾,从一条绳子跳到另一条绳子。安娜很快注意到江政忠,从绳子吊着的5米半空稳稳地跃下,完全不像大病未愈。
“当真非常感谢帮我保密的事情。”
江政忠郑重地低头致谢。
“没事,原本就答应过你。只要你没有乱说话,我也没有乱说话的必要。”安娜拿起毛巾搽汗,“你没有无聊到只为了道谢而来吧?有什么事情快说,我准备上场了。”
“目前的戏剧设计只够应付,要脱引而而出十分困难。我听说附近也有戏剧场,演员、服装、剧本等等都技压群雄,这么下去我们只有被淘汰。为了进一步的改进,我需要了解更多的情况,所以我想询问一些关于戏剧场的事情。”
“我知道你很聪明,但真没设想到小孩子能设想这么多。”安娜似乎相当惊愕,“戏剧场我也没去过。不过因为附近开了戏剧场,而且场主瞄准了我们的观众抢夺客源,近年来的观众确实越来越少。如果你们做不到竞争,这么下去剧场也……不,我不该说这话。想了解戏剧场去找格拉尔主人吧,他比剧场内的任何人都有更深入的了解。”
转了一圈,结果还是回到了格拉尔身上。
“这有点困难。主人他似乎不喜欢我们,话不投机半句多,恐怕不愿意多说啊。”
“怎么会呢?是你太古板了而已。格拉尔主任是位唯才是用的主人,只要你展示出相应的价值,他必定愿意和你分享。”
安娜小姐犹豫了片刻,接着说道。
“实在不行的时候,直接告诉主任是我推荐的你就好了。”
“安娜,准备上场了!”
舞台回来的成员说道。
“好的,我现在去。总之你先去试试,不行再来找我。”
安娜小姐用尾部撩起上场用的衣服,一把把江政忠推向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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员工是被榨取的一方,老板是希望榨取员工的一方,所以员工和老板在关系上有着难以融洽的因素。在办公室聊天,一般的员工们能聊得火热,但一旦看到上级到来会戛然而止。这种微妙的作用正限制着江政忠和格拉尔的交流。
“怎么又来找我了?工作都安排好了吗?”
格拉尔用带有谴责的语气问道。这种一下子阐明了身份差的对话,让江政忠很难直白地进入主题。
“安排工作之前,我想问一些问题,不知道主人是否有时间?”
“有什么好问的?做好自己的工作最优先,其余的等完成本职再进行。”
虽然格拉尔不听人话让江政忠有点恼火,不过他说的确实有道理。工作人,工作魂,优先完成工作的才是好的工作人。可江政忠不能妥协,没有充足的信息会极大的影响接下来的工作效率。比起优先完成工作,江政忠选择了优先让工作高效起来。
富贵险中求,得用冒险一点的手段。
“恕我直言,主人的想法我明白,但按照现在的节奏是救不了剧场的。”
格拉尔的眼神变得尖锐:“这是什么意思?”
“工作产能只是经营的第一步。要从百鸟中脱颖而出,只会飞远远不够。实际情况调整,让自身飞得尽可能快,才是长期经营之道。保持产能稳定的同时还要花费心思提高产能效率,经营才能立足于不被淘汰之地。”
按江政忠的想象,暴躁的格拉尔会破口大骂。但意外的是格拉尔的反应并不激烈,反而翘起双手深思。
“道理我懂,但这个和你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的工作是做出杂剧场的戏剧,但是仅仅做出只能算是完成工作,不能确保拥有优势。倘若我能做出凌驾于戏剧场的戏剧,主人不觉得对于剧场更加有利可图吗?”
“你的意思是,你想问我戏剧场的事情,想以此再度改进你制作的戏剧?”
江政忠少许惊愕:居然听懂了,这货也不差嘛。
“不错。”
格拉尔忍俊不禁:“噗!哈哈哈!不知天高地厚说的就是这么回事。凭你这点见识和三脚猫剧本想赢过他们?”
对此,江政忠淡淡地一笑:“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不行呢?主人不也是持有这个理念才不断地研究戏剧场的吗?”
听到江政忠的回答,格拉尔逐渐失去笑意:“这是谁告诉你的?”
“是安娜小姐推荐我来找主人的。她说您是位时刻向前看、唯才是用的大人,我也是相信她的话才再一次前来打扰。”
“安娜居然告诉你这些……”
顺着形势,江政忠放出了“说服”用的大招:“我相信帮助过我的安娜小姐,也相信这样的安娜小姐常常挂在嘴边的主人。但如果主人没打算相信安娜小姐推荐的我,我也只能告退。”
安娜是格拉尔的软肋。从上一次意外,格拉尔惊慌失措不顾身份地前往舞台救安娜,江政忠便看出了他对安娜有情谊。男人最懂男人,打着喜欢的人的名号,大多数话语都有说服力。
“在我乐意提供的范围,我可以告诉你掌握到的信息。你想知道什么?”
“话说起来有点长,怕引人注目,可以换个地方吗?”
“可以,去哪里?”
训练场上虽然大家忙碌地进行训练,但时不时还是有人偷瞄过来。江政忠觉得这地方不好说话,所以他把格拉尔带到了土房工坊。拿出简易版的圆柱形凳子,江政忠让格拉尔就坐着详细地描述戏剧场的情况。
“说是戏剧场,其实在6年前还是和‘科瑞特’一样模式的杂剧场。我们‘科瑞特’在24年前创立,是南部外城最早开的杂剧场。经过长期的尝试后,‘科瑞特’以便宜而且不要命的奴隶为伶人,设计各种杂难演出和难以实现的危险表演吸引眼球作为主模式。当时生意如火如荼,但就在我们成功经营不久,杂剧场‘赛克斯’出现了。”
“所以他们是靠抄袭起家的啊。盗版再一次击败了正版。”
“这你就错了,‘赛克斯’原本没能威胁到我们的地位。同样的模式,创作者的我们当然更加灵活。他们固然能抢走一部分观众,但我们能抢到更多的客源。从经营者的角度综合计算,‘赛克斯’平开支都很勉强,倒闭也不奇怪。”
“但是他们反而扩充了哦?现在变成戏剧场了。”
“那么我提个问题,你觉得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格拉尔翘起双手两眼直视着江政忠。这是在测试江政忠,江政忠当然意识到这一点,他深思熟虑再作出回答。
一般而言,公司经营的资金可以分为两大部分——内部资金和外部资金。内部资金指代的是公司经营收入和储备金等,公司内部能自由控制流动的资金。外部资金顾名思义,指代源自公司外部的融资资金,比如日常听到的股票。从赛克斯的情况想象,答案显而易见。
“有另外的富人持续投资进去了。”
格拉尔满意地作笑:“回答得还行,确实如此。经由我们的调查,‘赛克斯’的背后有城地贵族撑腰,或者——”
“城地贵族才是真正的主子是吧。”
“我说话不要插嘴,显得没礼貌。”瞪大眼睛的格拉尔呵责道,“不过你是怎么想到这种可能性的?父亲也是与许多贵族接触才收到了这消息。”
“算是直觉吧。一家剧场常年亏缺十几年还继续经营,如果不是钱多得花不完,那就是钱根本不是自己的,亏得毫不心疼。”
“原来如此,确实有道理。不过也正因为这种可能性,我们不敢对他们贸然出手。而他们则是年年有新花招,甚至一年比一年过分。暗抢明骂,收买人员,潜伏捣乱,为了掰倒我们几乎无所不用其至。”
“按主人这么说,之前的事故难不成是?”
“极有可能是他们从中作梗,但父亲没有追究下去。”
“因为会牵扯到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人。”
江政忠再度自言自语。
格拉尔无奈地摇头:“既然我没说出来,你也看点气氛别道破行不行?”
江政忠连绵点头认不是:“不好意思,请继续。”
“一切在6年前发生转折。‘赛克斯’突然停业大半年翻新,然后转型成现在的模式。演员不局限于奴隶,还雇用了受过教育的民众,走演员专业化的路线。不再以单人为演出主体,采用了贵族内部娱乐才有的戏剧形式,让贵族的娱乐出现在平民的地域。一开始我们以为会水土不服,毕竟贵族才享受的东西,很少接触的平民不能习惯。但随着观众越来越少,我们很快更新了认识。他们并不是单纯把贵族的东西拿过来用,还进行了优化。你猜猜他们是怎么做的?”
江政忠思索了一会:“我觉得,应该和我做的事情差不多。把原本不符合当地文化的东西改造成符合,即把贵族的模式抄了过来,但把剧本内容和演出平民化了。”
格拉尔点了点头。
“你真的聪明得不像个奴隶。在‘赛克斯’改革冲击之后,我们也试过模仿,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首当其冲的原因是资金不足,不允许我们雇用人工高的有教育的平民,也做不到停业更新设备。然后是即便请到了人,我们也没有能传授这种戏法的人才。就算我去看了数十次演出,也没有把握做出成功的指导和制作出合理的剧本。‘科瑞特’的生意一日不如一日,在这个时节上有突然有贵族说要来观赏演出,可把父亲吓得慌。”
原本经营就不好,再多一个贵族说不满意,估计未来都不会有贵族来这里,而是去隔壁的赛克斯。
这么想来,奴隶场的江政忠等人算是阴差阳错地做了一回姜太公。兽皮大叔渴望寻找便宜又有才的奴隶翻身,但被现实屡屡打脸。因为同样是“抽卡”,兽皮大叔只能抽“金币池”拼欧气,而竞争对手的戏剧场是抽“钻石池”拼氪金。在那个时节点上出现的纽斯达恰是他的欧气时刻。一伙人价格便宜还能跳能唱,一下子包揽一个团队直接省下不少的心细和金钱。
“他们的演出又是怎么样的?和我设计的有什么区别?”
“我也不是很了解这些,只能做简单的对比。首先是内容上,他们的题材以现有的故事和逸闻为主,大多讲的是跨越阶级的爱情故事。比如我去看的几场里面,有骑士与贵族之女的爱恋故事、富商之女和贵族之间的爱恨情仇、以前流传的王女与平民的私奔故事等。与此相比,你的题材给我一种稚嫩的感觉。有说情谈爱但表述不充分,角色用的是动物毫无代入感,而且整体来看没有波折,说白了和白开水差不多。”
这不评价得很专业了吗?
江政忠还以为自己的剧本在这世界够先进的了,没想到只是煮沸的淡水程度。
捂着火热的脸,江政忠回答:“嗯,内容我会改进。”
“设备和人员上的差距我觉得没必要说了。对面是完全订造的场景道具,而你是搞出了不知道什么材料的土制品。对面的人员人均‘安娜’的水准,而你们则是水平参差不齐甚至算不上演员的新人。”
“这,材料方面女主人只给我用土,一个星期能搞成这个样子个人觉得已经是奇迹了。至于人员,奴隶的水平本就不高,加上大多没有受过教育,差异当然明显。”
“这个我也知道,归根到底是经费投入的差距,人员和道具上的问题不是你的错。”
格拉尔脸上闪过一丝歉意。
“然后来说说为数不多的优点。在场上最惊艳的是人鱼族的歌声。你们以歌声为背景,协调着歌声进行演出,使得整体观感十分好。剧场的空间很大,用语言表述的内容很难让所有人听到,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赛克斯’把原剧场改造成密封场所,让声音更加清晰明了。而你们采用了另一种形式的演出。全场下来语言表达只是辅助,内容基本靠歌声的转化和演员的动作完成展现。这么一来即便听不清楚,也能从感觉上把握故事的发展。而且无声胜有声,反而能激发观众的想象使得故事显得不那么低等。”
这么干是因为大家的语言体系都不一样,说出口、听到了也听不懂,因此语言表达非常次要。逼于无奈江政忠才选用了以动作和歌声为主,完全没料到成了他们为数不多的优点。其他地方被批的一无是处,江政忠的心里交织着怒气和挫败。
奶奶个熊,不至于这么糟糕吧?
“感谢主人的提醒,我会记在脑子里。”
“仅仅记住是不够的。关于戏剧场我知道的也不算多,要超越他们必须突破常识达到创新的境界。”
格拉尔接着巴拉巴拉地说了一个多小时,大多数是鸡汤和毒鸡汤混合的废话。江政忠也没再听下去,分出大部分的精神平行思考对策。
最后,江政忠真想不识身份地抬举一句:兄弟,你知道得已经够多了,别谦虚!
——T9.18
如果是一般的故事,强者失败的原因大多是因为弱者的挣扎。但在现实世界,这玩意是不存在的。强者就是强者,10级的菜鸟殴打多少拳也很难战胜100级的强者,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发挥地淋漓尽致。而江政忠目前面对的正是这种状况。我方财力、物力、人力、名声等等都落后于他人的状态下,还想战胜已经布局超过5年的敌方。
这是哪位大爷做的白日梦?
因为条件太过不容易,江政忠时不时会质疑,自己是都真有必要帮这破剧场。演过一次成功的演出,以纽斯达现在的状态,即便剧场破产了也能顺利找到接手的下家。因为有点名气,或许环境和待遇比现在还好。
那还纠结着怎么救场做什么?
说实话,只要能养得起自己,有属于自己的研究用的工坊,对于江政忠来说去哪都是天堂。而这些视接手商家的开价很可能都能交涉到,江政忠本人真没有救场的责任和义务。
无奈的是江政忠是一个过度谨慎的人,总喜欢考虑事情最坏的打算,追求最为合理的选择。有可能不代表一定,若是真离弃了上家,下家又不来,他和那些组员又要怎么办?上一次救驾有功,再留在剧场干出成绩,他们的待遇和地位能稳定提升。生活不易,比起单车变摩托的赌局,他更倾向于老人退休般的稳当。
那么来思考吧。
决定全力救剧场,江政忠坐在土圆柱上一边制作新材料一边调动脑子思考,做到完美的劳逸结合。首先,他按先前的讨论粗俗地筛选出问题所在:
1.人员和设备如同破旧不堪的砂锅;
2.剧本内容如同砂锅中的老鼠屎;
3.撑场用的背景设计还有一个悬崖峭壁般的提升空间。
排除法。问题一一时半刻不可能解决得了,也没有那个钱投入,所以暂时不谈。问题三要结合当地文化,为此需要更多的信息才能调整。那么优先解决的是问题二。
剧本的改良一点不难,江政忠可是从比这世界娱乐文化发达不知道多少倍的地球来的人,古风的狗血故事情节随手拈来。问题在于仅仅和他们一样是不够的,硬件上的差距要由剧本和背景两方面拉升才能勉强抵消,这意味着剧本等级必须有压倒一边的优势。但江政忠是正儿八经的工科生,高考也是靠理科,再万能也很难做到文学院的事情。
不对,剧本是属于艺术学院的范畴。对于音乐和美术在及格线游走,零艺术细胞的江政忠来说更糟糕。
抛开做不到的事情,江政忠得从现实的角度考虑有没有不改剧本内容而提升剧本等级的方法。仙侠剧、霸道总裁剧、傻瓜式恋爱剧、古装剧、美式英雄剧、泰式狗血剧、韩式搞笑剧、日式动漫……转动起来的小脑袋滚烫。
平时看得剧,最令自己印象深刻的内容是什么?它们的优缺点,让人追下去的共同点。——江政忠缓缓撑开眼微微一笑。
第一天整理好思路,第二天他迫不及待地和格拉尔在工坊会面。
“连续剧?”
从格拉尔的反应可以知道这种模式并不多见,这让江政忠安心了几分。不错,江政忠想弄的是连续剧,以吊人胃口的方式稳定客源和吸引人流。对此,格拉尔有别的反驳。
“在恰到转折的地方断层……这样不好吧,观众肯定会有意见。你要知道,观众是给钱进来娱乐的,既然给了钱服务就要全套,哪有只提供一半内容的道理?花钱只买到残缺的享受,不闹起来就奇怪了。”
格拉尔的判断确实有道理,江政忠没想过有这种冲突发生的可能。
“主人,你的话我也理解。不如这样,初次上阵,我想把这种模式安排为附送节目。”
“附送?怎么个附送法?”
“客人们支付门票,心理上想看的是剧场以往的节目,像‘死亡组’的惊险表演之类的。把这些节目照常安排,如此一来,对于客人而言,他们已经充分享受了门票价格的娱乐节目了不是吗?然后我们以附送的名义,把新的节目安排在最后。这么来看,客人反而是赚了一个娱乐节目的价格,反感应该有所减弱。”
“嗯,我懂你的意思了。也就是说,我们要强调这事额外赠送的部分对吧。”
“是的,主人。”
格拉尔绕着工坊碎步走,仔细地推敲着方案是否可行。趁着这段空余时间,江政忠继续完善自己创作的剧本情节。
这一次演出的是要剧情有剧情,要爱情有爱情,经过了中国人几百年的筛选也不过时的奇书《聊斋志异》里面的《狐送女》篇的魔改版。蒲松龄在各方面都保守的中国古代无疑算得上思想开放的墨客,在书里能找得到各种奇形怪状的爱情,应该适合这个多种族混杂的世界。
没有笔纸,江政忠的剧本只能用树杈书写在工坊内的土地表面。
“这是故事吗?话说这是什么文字?”
看来中文在这个世界不流通,不过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乡下的文字。”
格拉尔眼前一亮:“长壶岛的文字吗?”
江政忠没有做出回应,只要保持沉默就不算撒谎。寂静只保持了一到半小时,格拉尔开始不耐烦了。
“我半点都看不懂,你能不能一边写一边讲出来啊?”
“回主人,因为很可能要多次修改,每改一次故事都会有出入,所以我想完成成品再做汇报。”
“浪费时间,一边对内容一边修改效率会更高。”
江政忠皱起眉头:“不,先完成再修改会更好。”
边修改边写作和完成写作再修改,这是两种写作方式,说不上哪一种更好。只是江政忠习惯了自己的做法,布好了详细的行动计划。如果现在改变,之前的深思熟虑便是白费。江政忠讨厌这种导致浪费脑力的变故。
“诶,现在是你是主人还是我是主人啊?”
“回主人,我已经想好了各种安排,临时变卦恐会打乱之前的思路,所以请给予我创作的自由空间。”
“姐姐说你不是规矩,让我好好管教。现在我看到了,确实无礼至极!”
格拉尔的语气沉重,额头的皱褶如同乌云密布。
“这里是科瑞特,你是科瑞特的奴隶伶人,科瑞特的规则你必须遵守!我是你的主人,我的话你必须执行!别以为有点小聪明、年纪小就能置身于规矩之外!起来!”
从外貌看,格拉尔的年龄不出20岁,肯定是数江政忠年长。被一个比自己年轻的人说教当真五味杂陈。尽管很不乐意,他还是选择了屈服于岩浆一样炽热的愤怒。
“我的话听懂没有!”
“懂了。”
与格拉尔的气势相比,江政忠显得有气无力。
“那么接下来要干什么?”
“要和主人一边商量一边书写剧本。”
“然后呢?”
把脸上的不乐意拉平,江政忠若无其事地进行着故事的复述。
“某位年轻贵族男子和三位友人聚会。四人聊起城边有一座阴森无人的城堡,里面常年闹鬼事吓得没有人敢接近。在友人的调侃下,贵族男子当真前往了城堡——”
“等等!”
格拉尔做了一个“卡”的手势。
“怎么了主人?”
“你这是什么东西?”
“剧本概要啊。”
“这是哪门子的剧本概要?分幕去哪了?”
被未知的名词镇住,江政忠一时半刻说不出话。
“你不知道要分幕?”
“回主人,我只是初次接触……”
“没看过戏?”
江政忠摇了摇头。这是理所当然的,即使他真的是特斯德的人,一个奴隶小孩怎么可能看过这里的戏呢。
“呵,呵呵。”格拉尔翘起嘴摇头,眼睛没有一丝的笑意,“那我还是不期待太多了。就你这点认知,还敢先写完剧本再修改,给你一年也做不出剧本。”
“那主人,我——”
“滚回去训练!这里不需要你了!滚!”
像极了狼犬面前的土狗,江政忠垂着脑袋小跑回剧场内。
——T9.18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江政忠昂首长叹。
原本打算用两个星期的时间做好准备,半个月来个惊艳一方的表演,一跃成为明星咸鱼翻身。受挫之后静静一想,江政忠才知道之前的幻想有多傻逼。
“溯,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