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几日便是宫中举办的季春会,五品以上的王公贵族,前朝大臣都携内眷都来参加,本有些死气沉沉的后宫也终于有些气色,季春苑由四面长廊包裹,中间一条石子路横穿,石字路两端皆有一间花厅,宴请便放在花厅之中,长廊宽阔,放了一排铺了软垫的藤椅,分为男女两席,园中在石子路上用屏风分割,屏风上绣了百花图。
园中月季盛开,深浅不一,花团锦簇,丽日千层艳,孤霞一片光。
为着季春会,周沁之与秦祀休了假,早一日便来到季春苑游玩,二人从东边的花厅进来,周沁之看着眼前的布置,撇了撇嘴说道“如此繁琐,除了花便是花,顺眼望去,竟看不到别的东西。”
秦祀微微一笑,说道“这宫里的装扮多是如此,能表出皇家气度便好。”周沁之拽了拽绑在柱子上的腾丝,上面缠绕了银丝做梗彩纱做瓣的月季,嫌弃的撇了一眼,转头看着跟在身后的承造司的人,招呼道“这些都撤下来,将桌布换成素色。“转而指着四周的厅粱说道“若非要装饰,将着这些花丝垂到着儿。”
承造司的杨珏在一旁记了下来,说道“好些年不办了,这些都是早些年的装扮,自然有些俗了,还是公主改了以后我们也好有个准头。”秦祀对着周沁之,温和的解释道“宫里很多事情都是有规章,也不能说他们不好。”说着指着前面说道“你瞧前面的屏风倒是不俗,去看看?”说着几人向前走去,一边走杨珏解说到“这是百宫百花图,是颖贞贵妃所画,本是要为先皇选秀之日用的。”
周沁之听到颖贞贵妃,悲从心起,五味杂陈,脚步不由得放慢,微微低哞,下意识向避开眼前的百宫百花图,却又想看看,那个只见了一面的女子做了一副什么样的画。
深深沉了一口气,抬眸看去,眼前的百宫百花图绚丽无比,缤纷错落,百花间坐落宫殿,仿佛从花的视角看遍皇宫。
周沁之心中布满苦涩,略带欣慰和苦涩的微微一笑,双眼盯着百宫百花图图,眼中的事物逐渐朦胧,她幽幽的说道“我入宫见过她。”顿了一下“颖贞贵妃。”秦祀侧目看着她疑惑的问道“不是说她在先皇死后便自尽与床前?所以特赐了‘贞’为谥号。”
周沁之微微低头将眼泪藏起来,缓和了一下,微微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眼中泪水不见,微微带笑视秦祀说道“是啊,她自杀与床前,我在她死后曾见过她。”
秦祀面色一怔,本来疑惑参杂着笑容的表情僵在脸上,直视着周沁之的眼睛,在她的故作轻松的眼神中,捕捉到那深处的恐惧与悲戚,他微微张嘴有些发愣,双眼不停的在周沁之的双眼间扫视,企图稳定自己的内心,“沁儿。”
不由得喊了周沁之的乳名,才将秦祀扯回,他连忙看着周围的人,生怕这一声沁儿会被别人听到,“这位贵妃确实画艺高超,此绣娘也是鬼斧神工,二者合一才将着幅画呈现的惟妙惟肖。”赶忙岔开话题,一边扯开周沁之的情绪,一边掩盖自己的失态。
几人走上前去,杨珏在一旁附和道“确实不错,这是两位绣娘所绣,是宫中少有的佳手。”说着又微微前倾说道“就连秦贵妃礼服,也是皇上特意安排她二人日夜赶制。”几人走到纱前,轻轻触摸,这些花虽是绣的,颜色神态却不输身边的月季,确实精妙绝伦。
“若她还活着...”周沁之又忍不住惋惜道,秦祀微微皱着眉头,心中不知该如何安抚,杨珏看了看脸色,微微上前,恭敬的说道“臣说句煞风景的话,颖贞贵妃无子无女,不论是否身死都是要入皇陵陪葬。”
秦祀微有怒气,看向杨珏,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周沁之微微低头沉沉的说道“我知道,只是惋惜她没看到自己的画摆在这里。”秦祀恍然大悟,是啊,她是皇城的公主,这些是事情怎么会不知道?
太居殿中,今日太后一早便请了苏纤凝也带着自己的庶女汝思婉进了宫,让他们在此住上一夜。
惠太后看着规规矩矩坐在拿的汝思婉笑得合不拢嘴,连连夸赞说道“果然温婉可人,由你调教的规矩也定不会有错。”说着招呼向华说道“快拿来。”向华朝着旁边招了招手,一个宫婢捧了一个小匣子递了过去。
惠太后打开匣子里面是一只双燕钗,又招呼汝思婉过去,汝思婉盈盈起身,莲步轻移走到惠太后身边,蹲下行了一礼,惠太后顺势将钗戴在她的头上,还没说话,苏纤凝呵斥道“没规矩?”汝思婉赶忙告罪“太后恕罪。”惠太后摆了摆手,示意向华将她扶起微微后仰说道“无妨,以后进了宫便是一家人了,不在意这些虚礼。”
汝思婉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又坐会自己的位置上。倒是苏纤凝憨笑说道“我们这个不是个知礼懂事的,进了宫恐怕要给太后添麻烦了。”惠太后笑道“无妨,当自家孩子疼着,多来陪陪哀家解解闷便是了。”说着伸手够着苏纤凝的手说道“不过是给你们家多些依靠。”
几番言论下来,汝思婉也不曾说什么,惠太后聊了几句便说道“昨夜没睡好,哀家此刻有些乏了,这宫里你也熟悉,自行去转转吧。”苏纤凝起身行礼说道“是,太后好睡,臣妇告退。”汝思婉也行礼说道“臣女告退。”向华将二人送出去,二人走后,惠太后闭着双眼,搓弄着手中的珠串,一时间店里静的能听清呼吸声。
春霞端了一碗百合莲子汤进来,低声说道“娘娘要浅眠片刻吗?”惠太后闭着双眼,微微皱眉,轻声说道“不必了,让他们都下去吧。”此时向华刚回来便听到此话,招呼着殿里的人出去,自己从外面将门闭上。
屋内惠太后有些心烦,瞧着汝思婉那孩子,是个不能经事,难以为用的人,怎么也想不出,苏纤凝如此精明能干的人如何养的出这样的孩子,不知道是装傻充愣还是真的如此无用。听着耳边微微的动静,惠太后抬眼望去,见春霞换了屋内的熏香,询问道“你换了什么?”春霞回头行礼说道“回太后,奴婢见您气息不稳,眉头紧锁,奴婢就缓了香梨百合,清心静气。”
惠太后瞧着低眉顺眼,样貌清秀的春霞,小小年纪懂得察言观色,大方得体,一时间觉得她比汝思婉要好些,只是身份很不合适罢了。
苏纤凝与汝思婉走出太居殿,便溜达着往御花园走去,路上汝思婉忐忑不安,忍不住问道“母亲,这样真的可以吗?”苏纤凝凭着自己的记忆寻找的想去的宫殿,答道“除了欺君,便只有这一个办法。”苏纤凝看着面前满脸愁容的汝思婉,想起当初的自己,明明汝启云要求娶的文绫,也是将扇子赠与文绫,而自己阴差阳错收了文绫送给自己的扇子,被汝启云的父母以为求娶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