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清凉的风吹了进来,带了丝丝竹叶的清香,二人无助的寻遍了屋里能用的东西,连一杯水都没有,周沁之心中气愤指着地上散落的香灰,说道“捡了那东西,有机会看看究竟是什么?”说罢坐在秦祀身边,眼皮微微颤抖,深深的出了叹了一口气,拂梨将蜡烛放在凳子上,蹲在床边说道“什么人能睡得这么沉,噩梦不断还醒不来。”说着扫视着昏暗的屋子,说道“这屋里一杯茶都没有,偏偏有这么一个精致的香炉。”
周沁之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只能焦急的等着他自己能扛过去,醒来告诉自己,过了很久,屋内已经有些凉意,秦祀微微侧头看向门口,模糊的说道“母亲,有些冷。”周沁之探头看向他,发现他已经逐渐睁开了眼睛急忙呼喊道“阿祀?你看的到我嘛?”
秦祀今夜的梦,似乎有些缓和,梦中自己的母亲时时呼唤着自己,“阿祀,阿祀。”凉风吹透了自己满身的汗水,“母亲有些冷,”他看到自己的母亲就坐在床边,关切的看着自己,他似乎有些迷茫,慢慢抬起手想去摸一摸母亲的脸,“母亲,你回来了。”
周沁之见他还不是很清醒,抓住他冰凉的手又凑近了些,摇晃着他“阿祀你看清楚啊,我是沁儿。”
“沁儿!!!”秦祀猛然坐起来抽出手,将自己蜷缩在床角,疑惑的说道“沁儿,你怎么会在这?”猛然的起身,让他有些头昏脑胀,闭着眼甩了甩头,左手摁着跳痛的太阳穴,用力砸了砸,企图让自己清醒过来,周沁之见他这样,上前伸手抓住他的手,皱着眉头温柔的说道“你还问我?你怎么在这?这就是关你的小黑屋吗?”
逐渐清醒的头脑,和手腕处温柔的触觉,告诉秦祀,周沁之真的在这,不是梦也不是幻觉。秦祀逐渐平息,胡乱的整理一下自己的头发与衣衫,扯着他惨白的双唇笑道“是,这几日我没好好学习,伯母罚我几天小黑屋。”周沁之知道他并没有说实话,只是低眸扫过放过香炉的凳子,说道“瞧你,一个小黑屋就让你深陷噩梦,难以自救,都已经十四岁了还怎么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秦祀伸手擦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黏糊糊的触觉让他很不舒服,说道“我自小就怕黑而已。”顿了一下又说道“伯母也是为了锻炼我。”
周沁之明了他在撒谎,不过是在自己面前掩盖外婆的罪行,她指示拂梨将门关上,并且观察外面的动向,一边问道“看着屋里的陈设,倒像是女子的闺房。”秦祀眼神微暗,苦笑道“是我母亲的房间。”周沁之默默的打量着他说道“还没听你提过你的母亲。”
秦祀左手搓弄着自己右手的中指,试图缓解情绪,缓缓开口“我母亲是大老爷的外室,无名无份,没什么可提的。”周沁之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微微整理衣衫说道“我倒是听说是一位绝世美人?”秦祀有些惊讶,抬眸打量着她问道“你从何得知?”周沁之露出笑容解释道“我母亲曾提过,她刚来时我母亲还没出嫁,我母亲说,称得上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秦祀见周沁之并不嫌弃自己母亲的身份,心里泛起一阵波澜,低眸想起母亲的模样周身的气息都温和下来,秦祀略微回想说道“是啊,我母亲婉如清扬,妍姿巧笑又善为乐方,身段轻盈在那戏班中为当家花旦,无人望其项背。”
周沁之微微叹息“虽为戏子也有一番风骨,不然大伯父也不会这么费劲的想让她进门吧。”
二人谈及秦祀的母亲,略带悲凉的氛围里,也升起一丝暖意,周沁之见他渐入佳境,措不及防的问道“我方才听你一直在喊母亲,你是梦到你母亲了嘛?”秦祀嘴边持续的很久的微笑,逐渐收敛,他眼神微动,仿佛回想起了梦中的场景,用力吞咽口水,企图压制心中的慌张,慢慢叹了口气说道“是,我每每入住此处,都会想起我的母亲,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周沁之上下扫了他一眼,眼中的情绪不可捉摸,缓缓说道“我外婆对你的惩罚要比挠脚心可怕多了。”秦祀猛然抬头,眼中的震惊遮挡不住,微微颤动的瞳孔预示着他很怕周沁之猜到真相。只一瞬间他低下眼眸,遮掩情绪,左手在身侧紧紧的握住,说道“这是怎么说的?”
周沁之轻哼一声,说道“你还真当我没有脑子?”说罢叹了口气,前倾身体,手抚摸上秦祀的头发,非常温柔的说道“这样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别怕,”周沁之的触碰与话语让秦祀瞪大了眼睛,瞳孔震动,心中掀起了海浪,淹没了他几乎所有的理智。秦祀都没有抬头,伸出左手一把抓住周沁之正在收回去的手,仿佛在绝境之时,落下的微微火种,死死盯着自己乱糟糟的衣衫,不敢抬头去看那个柔美俏丽的人,不断的喘息着说道“你说真的?”周沁之回握秦祀的手,温柔的说道“真的,啊祀,如果你信我,明日与我回宫。”
秦祀努力平静自己的内心,他想摆脱伯母的控制,他也想挣出名声为自己的母亲争光,只是,伯母的外孙女,他真的可以相信嘛?
周沁之另一只手又抚上秦祀的脸颊,引导他对视自己,看着他眼中的疑虑,震惊,担忧,还参杂着一点向往,周沁之又说道“啊祀,我保你脱离这里,我只一个要求,不要责怪我的外婆。”秦祀怔了一下,眨了眨眼睛,缓缓说道“我从没想过。”周沁之露出一个笑容,身体再次前倾,强迫秦祀与她近距离面对面对视,坚韧的说道“明日,随我回宫。”
秦祀微红的眼眶里倒映出周沁之坚定的眼神,他在那一刻居然想要全心全意的信任这个人,或者说他没得选,秦祀鬼使神差的向周沁之靠近,二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秦祀灼热的的呼吸几乎喷到周沁之的鼻尖。
“沁之”秦祀的头砸在周沁之的肩膀,周沁之身形一晃并没退缩,手轻轻抚摸上他的后脑,缓缓的舒展一口气唤道“啊祀。”秦祀的身体微微抽泣,恐惧还不曾散去,母亲的周沁之身影重合的那一瞬间,刻印在秦祀的脑海中,母亲,是你的话,你也会这样对我说吧,带我离开。
从五岁母亲死去后,几乎每个月,秦夫人都会想办法折磨他,寒夜跪雪地,暑日跪砖地,竹条都不知道打断多少根,直到伯父意识到要善待这个兄长唯一的血脉,为他医治满身的伤痕,却更激起了秦夫人的恨意,以为是对自己母亲的怜悯,从七岁上私塾开始,自己在伯父眼里,便是一个患有梦魇症的孩子,更本难当大任,每月自己总要这个屋子里带上几天,夜夜的噩梦自己几乎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如果能离开,他一定是迫不及待。
“睡吧,我陪着你。”周沁之拍拍秦祀的后背,触摸到浸湿的衣衫,秦祀摇了摇头,头闷在她的颈窝里,闷闷的说道“一闭眼就会看到母亲惨死的模样。”
周沁之伸手扯起一边的被子,向盖到秦祀的后背,透过烛光,看见被子上黑色的印记,推开秦祀,将被子扯近烛光仔细观看,拂梨抬头观察,有些惊讶的说道“这,,这是血?”
秦祀叹了一口,揉了揉胀痛发闷的头,说到“这是我母亲死时的被褥,吓到你们了。”周沁之眼中闪动着烛光的倒影,将被子叠了起来,放在床头让秦祀靠着,说道“到不是害怕。”说着抬起头看向秦祀挑起一丝笑容“以后被褥要经常换洗才好。”
秦祀怔了一下,随即笑道“是是是,谨遵公主教诲。”说着装腔作势的作揖,周沁之见他微微发抖的双手,心中暗暗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