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府,北城西街。
与开元寺一街之隔坐落着数座园子,隔墙便能看到开元寺内标志性双塔。
这里清净近佛,是诸多礼佛修士的家宅别院,其中多传出些木鱼铜钟、颂经铃铛的清音,与寺内的靡靡梵音交织成这北城一景,便唤做“塔园佛音”。
此般景致,于这泉州府城之中绵延不绝已有数百年之久。
高园便是其中最大的一座,门前两座墨色大理石雕琢的石狮子,外形精细,眼神灵动宛若活物;门上镶铜的牌匾上大大的“高园”二字龙飞凤舞,应是名家手笔;
外有高墙挂飞檐,上有铜铃盏盏,微风吹拂之下清音悦耳,如珠玉落盘。金红色琉璃瓦覆顶,阳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如金龙盘旋,熠熠不凡。
内里雕梁画柱、飞檐斗拱,
掩映在绿荫花海之中。
旁看假山怪石、荷塘溪流,
穿梭于亭台楼阁之畔。
园内最高的建筑便是坐落于湖畔的四层阁楼,与园中其他建筑的繁复华丽不同,此楼就像是混入孔雀中的乌鸦,朴素的宛如另一个世界。
偏偏是如此普通的阁楼才是此园主人的心头好,寻常清谈会客多在此楼,寝食玩乐也在此楼,更是将书房也安置于此,以至于友人来访无需他处寻觅,径直来此寻人,必中十之八九。
此刻主人家就登顶楼北望,高处视野开阔,于丛丛树荫之中,唯有东西双塔一左一右相映成趣,目之所及更心胸开阔,仿佛又重回年轻时光。
“老爷,今天码头那边还是没什么动静,小少爷有递信说什么时候到港吗?”
主家老爷身材不高,也有些发福,身上只裹着件宽大的素色道袍,与此间豪商巨贾的奢靡成风格格不入,更是与此处佛音靡靡毫不相称。
主人家旁立着个独眼大汉,身长怕是有一米九多,这要搁古代妥妥的八尺男儿,可惜错生到了大明,明尺约32厘米,生生缩水成六尺男儿,说出去气势都少上许多。
这宛若最萌身高差的组合,却并不违和,老爷稳稳把控着场面,举手投足间虽是随意,却气场十足,颇有大家风范。而管家虽是着眼罩,但面相并不凶恶,轻声细语条理清晰,同主家聊着园内琐事,虽不算事无巨细,却当得起“周全”二字。
“东番海上风浪颇大,现在又是夏末,正是台风天的尾巴,晚些日子也是寻常,左右不过就是这几天的功夫。怎么,亲家翁又差人来询问了?”
“这倒是不曾,只是下午熊府的二管家到仙客楼盘账的时候,顺带提了几句,还怕我听不明白,特意点重了哩。”管家摸了摸脑袋,笑的意味不明。
主家翻着眼看向管家,这玩意自从不再出海,收敛起一身的煞气,没想到还真能装出个面带猪相来,只可惜世人多以貌取人,听不得这玩意的心中嘹亮。
这莫不是所谓的放下屠刀,见性成佛?
摇了摇头,佛陀也需怒目金刚侍立左右,只放下屠刀,他是不信能成佛作祖的,这才又说道:“莫要总是扮猪吃老虎,当心演久了真个变成只猪。”
“嘿嘿,那不能,我只是觉得那二管家有些有趣罢了。”
“人家总归是替主家做事,点你也是为你好,当不得促狭嬉笑。须知人外有人天外天,你笑话别人看不穿,别人未尝不也在笑你自作聪明。”
原本还怕他养尊处优惯了失了爪牙,没成想只是从朱小子那里学了促狭性子,这小子真是他朱老哥的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