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问完我，我还没问你呢，你前世是做什么的？”墨衫突然问道。

“啊？我吗？我就是个大学生，平时爱玩游戏。”洛木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

墨衫有些慨然地点头：“大学，大学，大学是个好地方啊，有朗朗的书声，有至交好友，有年少春衫薄的女同学……”他似乎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喂喂喂这最后一个听着好像有点不对啊前辈！洛木默默吐槽。

大学有那么多美好吗？洛木不知道，他是个不擅交际的人，人群总会让他感到紧张和无措。所以他更爱独自思考，用幻想和思索填满自己的日子。在大学中，他就像一只幽灵，游离在人群之外，除了花名册，没有什么会记得，有一位同学叫做洛木。

他只出名过一次，那就是他牺牲的时候。就像动画中的幽灵，只有在消失时，才会发出令人震悚的“啪”的一声爆鸣。

所以相较于现实世界，他更爱二次元，更爱游戏，动漫，在这个世界，他才能找到那份失落已久的存在感。他知道这样不好，他知道自己应该走出去拥抱这个世界，可是他做不到。

总有一两个人会被世界拒绝的，就像菲谢尔，就像洛木。

“你喜欢原来那个世界吗？”

墨衫回头看着沉默的洛木，淡淡地问道。

“还好吧。”洛木仍旧笑着回答，但那份笑意中的勉强已经难以隐藏：“我挺喜欢那个世界的，就是……那个世界好像有点接受不了我。”

墨衫洒然一笑，他伸出手臂，拍拍洛木的肩膀说道：“说句实在话，我不咋喜欢，要不我也不会选择当一个网文作家，我总觉得世界上有些东西不应该是那个样子的，但我又无力改变，那种憋屈在我心里攒啊攒，最后我实在憋不住了，用了半年时间一口气写完了一本小说叫《杀戮游戏逃生指南》投到网上，嘿，居然还火了！后来我就辞了工作专职写作，把我心里那些不甘和痛苦用文字表达出来。”

“再后来，我看到网上好多人都在喷‘原神’这个游戏，我就来兴致了，我说这得是什么人神共愤的游戏能被骂成这样啊，这么想着就去玩了，玩着玩着，我就觉得：这个游戏，做得真好，为什么现实世界不能是这个样子呢？”

洛木静静地听着墨衫的碎碎念，他听说过《杀戮游戏逃生指南》这本书。是一本口碑两极分化极为严重的书，喜欢的人认为这本书把人性和社会描写得淋漓尽致，讨厌的人则认为作者刻意丑化世界，挑起对立。说作者是个阴谋家，颠覆主义者。

没想到，这位极具争议的作家就坐在他对面，而且写书的初衷竟只是发发牢骚。

“人越老越喜欢童话故事，”墨衫继续说道，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虚弱：“我从蒙德走到璃月，又从璃月走到稻妻，所有剧情我都体验过了，不论是发的糖还是你们说的刀子我都喜欢，我觉得原神里，就算是悲剧，那也是童话般的悲剧……”

“我有幸来到了这个很像游戏的世界，但又不幸地没法活在这个时代，”墨衫突然剧烈的咳嗽了几声，他用力把手边的镶银手杖扔给了洛木：“还好，在这个时候，你来了。”

“小兄弟，帮老哥一个忙。”这句话，墨衫用的是纯正的华夏语，而且用了很亲密的称呼。

洛木接过手杖，沉默着点头。

“我的生命估计支撑不了太久了，小兄弟，在我死后，不用管我的尸体，就把它留在这。我这辈子，杀了太多的东西，恐怕，不配有坟了。”

“还有就是……”

还有……洛木低着头，他不敢去看眼前这个用无面人的能力，把自己维持在克莱恩?莫雷蒂年轻的模样，可实际年龄恐怕已经有数千岁了的厌世之人。

他怕自己看到这个偏执地摒弃世界的男人慢慢死去而流泪，更怕深渊法师无法流泪。

“还有就是，帮我，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好。”洛木哑着嗓子应答道，他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镶银手杖，低着头，希望自己还能听到占卜家如同枯鬼的沙哑声音。

耳边，只有寒风呼号。洛木抬头，看到那个身着黑色教士服的年轻的老人昂着头，微笑着停止了呼吸。

…………

占卜家墨衫，陨落于龙脊雪山寒天之钉，他至死爱着这个世界。

——《龙脊雪山风物志?神秘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