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无声的放映结束，微光颗粒散去，废弃工厂中只剩下一片死寂。

日头西斜，狭窄高窗外的天空呈现出凄艳的紫色，像皮肤下沉积的淤血。

银发少年开口，打破了沉默：“我好像见过。”

“什么？”托雷有些迷茫地问。

“这个手指……”他也不大确定，“你等等，我把资料调出来给你看。”

他再次摊开左手，掌心淡蓝星芒浮动，那些精密而严谨的线条和框架又凭空搭建起来，随着点触做出反应，图像文字时而呈可移动的立体结构，时而翻转汇聚成一张平面。

托雷瞪大了眼睛：“你这什么魔法？”看起来还挺酷炫。

“不是魔法，它叫植入式掌上电脑，但现在这里没有网，所以一点儿也不厉害。”银发少年找到之前游戏公司发过来的资料包，点开里面一份附件。

画面弹开，一幅巨大完整的紫色类人像呈现在中央，只有下半颗脑袋，切面平滑，垂首盘膝而坐，脸上的微笑神秘而圣洁，隐含着某种碾压苍生的威能，背后张开八条粗壮的臂膀，似蕴含有擎天立地之神通。

图片底部和旁边都标有东陆方块文字说明，黑压压的有如天书，看得托雷云里雾里，不禁焦躁道：“你翻译一下！”

银发少年点头，冲光幕指示道：“球球，翻译成奥斯廷文。”

画面上一颗蓝色星球欢快地转动了几下，唰唰唰，那些繁复陌生的黑方块字就被托雷熟悉的语言所替代，简单明了地呈现在眼前。

“你管它叫球球？”托雷嫌弃。

“全球通离线翻译系统，的昵称，官方起的。”银发少年伸指挠了挠那个小球，蓝色星球颤抖着露出怕痒娇羞的神情。

“……”

他将视线下移，在巨幅图片底部看见一行小字——古神化石“八臂观音”复原图。

旁边写着长长的文献介绍，密密麻麻，充满了学术论调和高深莫测的措辞，托雷一看书就头晕：“好长啊，能不能几句话总结概括下，简单点。”

银发少年适应了他不客气的说话方式，也不以为忤，像个包容的大哥哥那样跟他讲解道：“简单来说，就是我们在探索挖掘远古遗迹的时候，在不同地点发现了许多巨大的化石残骸，外观结构皆与人类有相似之处，但都在胸口和头部有空洞或残缺，一开始外界普遍认为那是造成他们死亡的致命因素，但后来学界猜想，那或许和他们驭使能量的方式有关。”

“神也会死吗？”托雷意外道。

“古神只是一种称谓，”少年竖起右手食指，“这个世界上没有怪力乱神，只要洞彻本质，神明也可以被解析。经过专家的研究推论，他们之所以会长成那样，是由当时的宇宙环境所造就的，星球元力潮汐达到顶峰，重力、大气成分都与现在不同，古神族借空洞结构汇聚和储存大量能量，轻而易举就能移山填海，但后来潮汐退却，环境改变，他们适应不了就灭绝了。咱们看到的那根断指，应该就来自这尊观音身体的一部分。”

“……我有点相信你是真的来自未来了。”

“问题是，我现在该怎么回去。”银发少年叹了口气，面露愁容，“只要涉及到遗迹就伴随着时空乱流，我被误打误撞送到这里，得想个办法赶紧返回，还有人在等我……”

从前考古界就不止一次发生过时空断层意外，很多学进入地宫后凭空消失，人间蒸发，更有施工队集体失踪的奇闻。虽然十年后终于又发现了队伍人员的踪迹，但却是在距离失踪地点几千公里外的下水道里，遗体竟然还未腐烂，新鲜得像刚刚死去，大睁到裂开的双眼和嘴巴诉说着临死前的极度恐惧。

也曾有一名运气好的研究员，在失踪七天七夜后突然打着哈欠出现，说自己只是熬夜工作打了个盹，身上钟表才刚走过不到两个半小时。

没想到这种事竟然会落到他头上，一时间也想不出该怎么办才好。

“你先跟着我走。”托雷扯过那件蜥蜴皮的隐形披风，抖开兜头盖脑地披在他身上，“别太扎眼，我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暂避一下。”

这种百年不遇的横财大运撞到眼前，他还没有足够的实力，不能轻易暴露让人抢了。

“那他怎么办？”银发少年捂好披风，身形隐没在空气中，声音闷闷地传出来。

托雷看了一眼被绑在机器上昏迷着的俘虏，思索片刻，冷笑道：“他已经没什么用了。”

靴尖从地上扫出一枚生了红绣的铁钉，托雷捡起来捏在手上，走上前去，毫不犹豫地拨下男子的头，将钉子摁进后脑勺。“就说他跌下来的时候，刚好砸进去的，我没发现。”

想私藏这座金山的话，就绝对不能留下见过他们两人在一起的活口，再说他也已经看过眼球内的东西，不需要再问什么了。

藏好身影的少年没说什么，静静跟在他身后出了工厂大门。

走出一段路后，托雷突然停步转头，面露茫然。

“怎么了？”虚空中传来询问的声音。

“没，我听不见你脚步声，以为你跑了。”他搔搔头发。

空气里传来一声带着浅浅鼻音的轻笑：“你走就是了，我就在你旁边，不会跟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