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惹一直觉得爸爸妈妈是个奇怪的组合。
妈妈丁若琪是那个年代为数不多的大学生,学中文的,北京人,毕业后分配到这个穷乡僻壤的子弟中学教语文。
爸爸钟文军是退伍军人,在工厂的供应部门做库房保管员,逢人便笑,谦和的近乎谦卑。
而且妈妈修长、白皙、美丽,如阳春白雪,爸爸矮小、黝黑、普通,俗人一个。还有,爸爸脸上有一道长长的疤,有点吓人,如果他不是露惹的爸爸,她一定会觉得狰狞。
那些不厚道的邻居婶子大妈们,甚至会用钟文军来吓唬不听话或者不睡觉的孩子,而且会故意在露惹经过的时候,大声呵斥孩子:再不睡觉钟疤子就来抓你了。
在露惹的记忆里,丁若琪几乎是从来没有跟邻居说过话的,她在家里也很少说话,事实上她就是不怎么说话。但是,婶子大妈们不这么认为,她从她们身边经过,姿态优雅、目不斜视的样子,也是她们反感她的原因之一。她们觉得,她就是从骨子里瞧不起她们,而且跟牛肚沟的“沟文化”格格不入。
爸爸没什么特别的爱好,更无任何嗜好,每天早出晚归,挣钱养家。感觉他一生的追求就是为这个家操劳和对露惹的妈妈好,好的无微不至,毫无怨言。可事实上两人虽然从不吵架,但是也很少交流。
爸爸也特别疼露惹,又宠又溺爱那种,虽然他从不用言语表达。爸爸心细,脾气又温和,从小都是爸爸带露惹玩,她的整个童年,都是在爸爸的陪伴下度过的。
露惹不知道这些年,妈妈心里在想什么。她就象一个编好了程序的机器人,一年的日子可以总结为一天乘以三百六十五。
妈妈身体一直不好,也很少笑。小时候姥姥在家里帮忙带露惹,露惹的北京话就是跟姥姥学的。妈妈那时候还能跟姥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几句,姥姥去世以后,妈妈就越来越沉默。
她白天很少出门,就默默地做着自己事儿。家里大部分时候是钟文军做饭,丁若琪除了做饭之外,负责所有家务。
她是有些许洁癖的,夏天换单,冬天换棉,把家里收拾的妥妥贴贴。
晚上几小时用来出去走,几小时用来睡觉。更多的时候她就在家里看书。她有许多书,都是年轻时候买的,每一本都看了许多遍。两人就这么各负其责、相敬如宾的过着这比白开水还寡淡的日子。
工厂收入不高,丁若琪长年病休在家,收入就更低,好在山沟里也没什么花销,日子还过得去。